室内寂静无声。
内线电话响起,分外突兀,秘书说:“耿先生,傅小姐在您的办公室外,您要见她吗?”
耿绍昀看了赵彤一眼,“五分钟后,请她进来。”不等他开口,赵彤乖觉进入侧旁的休息室回避。
傅传玉慢慢走进总裁办公室,耿绍昀含笑礼貌颌首:“傅小姐。”她暗喘一口气,平静的递上辞呈。争斗了三年,以她这个开辟杜氏江山的元老之一失败而告终。
耿绍昀粗略扫视一遍辞呈,微微一笑,爽快的签下了字,又递还给傅传玉。接过辞呈,她问:“你认为你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有,”耿绍昀说:“可以阻止杜氏集团改姓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耿绍昀微笑看着她。
傅传玉失声笑:“一念之仁真要不得,嘉恒顾念小时候你母亲照顾他的情份,坚决不肯让我灭口,给自己惹了多少麻烦。”
“有道理,”耿绍昀赞同,“我一定吸取你的教训,永远不给对手任何反击的机会,比如你,比如沈嘉恒。”
“你做得再多,也是枉然,嘉恒是宇哥名正言顺的女婿,小小名正言顺的丈夫,你不过是一个外人,嘉恒根本没必要让杜氏集团改姓,杜家的产业迟早属于他的孩子”傅传玉冷笑:“你该不会以为知道我和嘉恒的关系,就稳操胜券了吧。即使小小知道我主谋破坏了你们的婚事,又会怎么样?至多生气一阵子,他们做了三年夫妻,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孩子也有了,难道会因此改变既成的事实?而你,为了得到赵晓峰的支持,欺骗赵彤,仅凭这一点,小小还有可能再次接纳你吗?”
“傅姑姑,”赵彤出现在休息室门口:“耿大哥没有骗过我,是我自愿帮他;爸爸和其他叔伯支持耿大哥,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您的私心,您破坏耿大哥和小小的婚事,欺瞒杜伯伯;利用杜氏的资源为华丰谋利,损害杜氏集团的利益;爸爸说这些是大忌。”
傅传玉看一眼赵彤,转回头冲耿绍昀点了点头:“干得很漂亮,我低估了你,其实,你比嘉恒更无情!”
傅传玉离去后,室内恢复了沉寂,过了好一会儿,赵彤轻声说:“耿大哥,你回去看看吧,如果你们还可以重新开始,你一定要努力争取,不要为了所谓的骄傲,错过自己一生的至爱;如果你们不可能了,你可以找我,或许我会考虑再给你一次机会,当然要尽快,要知道很多人排队等着娶我。”
耿绍昀笑了起来,实际上,从手术室的门在他面前合上的那一刻起,他与小小就再无可能,尽管他爱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相见争如不见。或许若干年后,他会娶一个不讨厌并对事业有利的女人为妻,但绝不是与她有关的任何人。看见赵彤坦诚的目光,他不忍拒绝,“好!”
三年任期将满,一个月后,杜氏企业将相继召开股东大会、董事会,推选新一届董事局成员以及执行总裁。耿绍昀确定了最终行程,临走前,约赵延晚餐。耿绍昀交给他一个密封的文件袋:“这里面是我名下杜氏企业20%股权的转让书,以及所收购的华丰集团10%股权转让书,所有文件我已经签署完毕,杜小姐担任杜氏企业执行总裁后,这些股权即可转入她的名下。”
赵延没有接过文件袋,倒了一杯红酒递给耿绍昀,又给自己倒一杯,轻轻晃动酒杯:“小小这几年太胡闹了一点,不断把杜先生转入她个人名下的产业拿去做抵押担保,不少项已被银行收走抵债,甚至大量动用瑞士银行的存款,我通过电话或电邮多次试图和她沟通……她表现得很不耐烦。难道她真如外界所传闻的那样,是被杜先生宠坏了的二世祖?”
耿绍昀笑一笑:“就当是让她交学费吧,总好过将来被人拔走整个杜氏集团的根基。”
“你不再管她了吗?”
“杜世伯生前对我说,杜氏王国的权杖并不好握,上面长有尖刺,如果接撑权杖的人是杜小姐,他一定要在移交前把尖刺全部削平,可惜,他走得太急,来不及做这件事。我用了三年时间,把权杖上的尖刺一一削去,以后杜小姐一定能握牢这根权杖。”他把文件袋放在赵延面前,“我确保一个月后,她会亲自出席股东会与董事会,到时候,你可以看清楚,杜家的后代是不是一个庸材。”为她铺好今后的路,他便可以功成身退,永远不必有再见面的一天。
他什么都想过了,以为百无一漏,唯独没想到她留下了那个孩子,他与她共同的孩子,血脉相连,才知道他的存在,马上又面临着失去的危险。
车子飞驰的速度,使得惯于飚车的绍谦也心惊胆战,“大哥,我不是有意瞒你——“
“闭嘴!”耿绍昀怒吼,总觉得速度不够快,一次又一次提速。
终于到达医院,江雅秋焦急等在门口,看见他们,如释重负喘一口气:“笑笑进了手术室,你们快跟我来。”
来不及多作询问,立刻签字验血,最后,从绍昀身上抽了400CC血,从绍谦身上抽了200CC血。
刚拔下针头,耿绍昀就问:“笑笑怎么样?”
江雅秋态度显得冷淡:“手术还在进行中,你们休息一下,我去陪惜若。”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左腿有些不灵便,不小心崴一下,身体倾向一旁,绍谦急忙搂住她的腰,神情亲昵自然:“你没伤到吧。”
耿绍昀先走出了休息室,长廊尽头,娇小的人站在手术室前,微微仰首,望着手室门上的灯,昏黄灯光下,侧影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他一瞬不瞬地凝视她,她瘦了很多,穿一身黑色的衣服,稀薄得仿佛一道影子。
似乎有所感应,她缓缓转过头,彼此目光相触,隔着长廊,默默相视。
“叮”一声轻响,门上的灯熄灭,一张床被推出手术室。耿绍昀几步跨过长廊,幼弱的孩子躺在床上安静沉睡,苍白的小脸没有一点血色。他的孩子,不可割舍的血脉,有着与他肖似的五官,却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面,错综复杂的心情,分不清悲喜。
她紧张望着医生,双手绞在一起,仿制要把手指绞断般。
“手术很成功,子弹取出来了,没有射中要害,孩子很快能康复,不会有后遗症。”
她重重吁一口气,魂魄此刻才重新回归躯体,小心翼翼轻触笑笑的脸庞,眼泪几乎要落下,“他一定很痛吧?”
“麻药过后会有些痛,小孩子不能多用止痛剂。”
耿绍昀眉宇纠结,胸口隐隐作痛。
笑笑被送进了特护病房,她隔着大玻璃久久凝望,他站在她身后,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曾经梦中无数次出现,每每午夜梦回,抓不住她的轻颦浅笑,他的心就如流沙般,不断空陷。
“小小。”
她回头,“我叫杜惜若。”淡漠疏离,片刻前的脆弱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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