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慢慢的,用力拂开他的手,“你不是要为杜氏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吗,那么,我现在就做给你看,看看你和沈嘉恒共同铸造出来的这个继承人有多合格。我所做的一切,你只需要旁观就行,没有必要指手划脚。我会亲手把我所承受的一切,一点一点,连本带利返还给所有加诸于我身上的人。”
他沉默的看她,对不起三个字太单薄,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多的话,都是苍白无力。
“妈妈。”笑笑稚嫩的声音传来。杜惜若微微一震,仿佛如梦初醒。笑笑赤脚站在门口,乌溜溜的眼睛怯怯望着父母。她的神情变得柔和,抱起孩子,柔声问:“笑笑,你怎么跑出病房了。”
笑笑搂住母亲的脖子,“笑笑找妈妈。“
她温柔微笑:“是妈妈不对,妈妈该陪着笑笑的。”
她和笑笑已经回到了对面病房。他还站在原地,呆呆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总裁,”江雅秋轻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谢谢您!”
耿绍昀回头看她一眼,一言不发。
“一年多前,朱总裁从美国邀请专家来为我会诊,实际上是你的安排,对吗?”江雅秋笑了笑:“我很感激您。可是,你既然会授意绍谦把我的病情说得严重,并在沈嘉恒眼皮底下,让人不动声色治好我,难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您早就知道我已经清醒,却什么也不问我,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无言以答,看见小小签署的一份份文件,以为她爱上了沈嘉恒,怕她不相信他的话。于是等着她自己发现错误,受到教训,等着她主动向他求援。
“惜若已经不是往日的小小,”江雅秋慢慢说:“变成这个样子,她自己也不喜欢,但是,她需要生存,她有她自己要守护的人与物。”
江雅秋沉重叹一口气:“法国的多情酒庄,是杜先生生前送给杜夫人的礼物,听小小说,杜先生曾经向杜夫人许诺,要陪伴她在多情酒庄酿一辈子酒。那个地方,不仅是小小的一段美好回忆,也是杜夫人生前的一个梦。当时,沈嘉恒要拿多情酒庄抵债,小小无论如何也不肯签字,沈嘉恒把笑笑关起来,吩咐任何人不许给他吃喝,才一岁多的孩子,被单独关进一个黑房子。笑笑在房间里不停的哭,小小在房外,拍打着房门哭,僵持了近二个小时,小小受不了啦,对着沈嘉恒哭喊:我签,我签字——,等她签完字,进了房间,笑笑已经哭不出声音,趴在地上,全身浸在屎尿里。”她底下头,一滴泪无声落在手背上,“从那以后,小小这个人就再也不存在了,总裁,不要试图找回昔日的小小,找不回来了!”
耿绍昀胸口抽痛,他明明可以救回小小的,却什么也没做。沈嘉恒扼杀了小小,他则是帮凶,充斥在胸口的愤怒,更多的是因为自己。
他僵立了很久,缓缓移步走进对面的病房。她搂着笑笑,低声讲故事。温暖的笑容下,隐藏了多少的悲恸?
“惜若。”他第一次这样喊她。
她没有回头。
“我曾经从你的身边走开过两次,第一次,你叫我留下,我走了;第二次,你让我离开,我也走了。这一次,无论你是要我留,还是要我走,我都不会再走开第三次!”
第六十九章
笑笑出院这天,蔡文涛、成浩、楚杰相继带着手下出现。成浩和楚杰是杜修宇从贫民窟捡回的孤儿,杜修宇似乎偏好相貌出众的人,被他助养的一批孩子,各有特色,分布不同行业中,但无论男女都有一个共同点,无一不是外表出色。俊秀的成浩、帅气的楚杰、美艳的江雅秋、再上英挺的蔡文涛,俊男美女,怎么看怎么养眼。一群人围着杜惜若母子,前呼后拥,颇有当年杜修宇的架势,而杜惜若也越来越神似杜修宇,血缘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爸爸。”临上车之际,笑笑突然举起双手对着杜惜若身后喊,和耿绍昀相处这么久,他第一次喊出这两个字。
杜惜若止步回头,耿绍昀站在医院门口目送他们,听到笑笑的喊声,几步跨上前,笑笑扑入他怀中,“爸爸,一起走。”
耿绍昀摸了摸孩子的脸,轻轻叹口气。其他人会意,自觉退开一段距离,让他们有单独谈话的空间。
“还是不肯带笑笑走吗?”杜惜若低声问。
笑笑在耿绍昀怀中不安份的扭动身子,他按抚般轻拍孩子的后背,简洁明了说:“我会留在笑笑身边,我想我应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
他下定决心的事,除非有重大变故,否则一般很难让他改变主意。杜惜若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另一个问题:“你会出席会议的吧?”她指的是半个月后,杜氏的年度股东会和董事会,耿绍昀转让给她的股权中,她只收下了华丰集团的股权,并把收购资金汇入他的帐上,杜氏的20%股权则还给了他,作为股东以及上一届的核心领导者,他没有理由不出席年度重大会议。
耿绍昀点头,“会。”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明天先回圣弗朗西斯科,笑笑刚出院,不适合长途飞行,请你替我照顾他一些日子,等你去参加会议时,把他一起带到纽约去,可以吗?”她的语气极其客气,重逢以来,她对他一向很客气,客气里带着明显的疏离。
他转开脸,淡淡答应:“好,你可以放心。”不远处,绍谦正缠着江雅秋说话,弟弟对于江雅秋的感情,耿绍昀一直清楚,他们两人的性情年龄颇有差距,曾经以为这份感情不过是绍谦年少轻狂时的一种激清,从没料到他会这么的认真与执着。
杜惜若顺着耿绍昀的视线望去,不由笑一下:“明天我会让秋姐送笑笑到你那边去,秋姐和成浩都留在国内,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通知我。”
“你一个去美国?”耿绍昀关切问:“要不要——”
“不要,”她抱回笑笑,转身向车子走去,“我通知赵延作了安排,接我的专机今天到达。”
耿绍昀怅然,总是这样,每每他走近一步,她就退开两步,或把他推开更远的距离。
车子驶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杜惜若回头,看见耿绍谦还站在原地,呆呆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这个年代的人特别燥动,像绍谦这种长情的人真少见,因为难得,所以更加珍贵。”她向着坐在身旁的江雅秋,“秋姐,你还有什么顾虑呢?”经历了生死劫难,江雅秋虽不再如同以前那样拒绍谦于千里之外,却始终不能敞开心扉坦然接受他的感情。
江雅秋叹气:“惜若,我已年近而立,大好青春年华早已过完,因为车祸,一条腿也半残了。绍谦才二十五岁,风华正茂,青年才俊,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名门淑女,我凑什么热闹,担误他的大好年华。”
杜惜若也叹气:“都怪我,害得你受伤,让你的青春年华耗尽在我们母子身上。”
“别,你别这样,”江雅秋最怕她一脸愧疚的模样,“这跟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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