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列车_康城【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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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地,浮现在钟亭唇边的那抹似笑非笑莫名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自然放松的神色。

  很像深夜里呼出的一口烟,离开唇后,先是团聚在一起,而后缓缓在空气里舒展开形体,轻飘、神秘,却允许风来破坏它、吹散它。

  于是,风就来了。

  面前的人影压下来,脚下踩着高跟鞋,她有些重心不稳地后退一小步,一侧肩轻轻撞上货架,腰及时被搂住。

  “别靠啊,灰大……”

  他整个人把她罩在货架上,掌着她的腰把她拉向自己。低头看着她,他轻笑着,眉目中透出一股风流意蕴。

  钟亭微仰着脸。

  男人的呼吸和调笑停在她的脸侧,暖暖的气流拂过来,令她皮肤发烫。后背感觉着他手臂的力度、肌体的温度,她睫毛颤了颤,心里跟着泛起丝丝麻麻的感觉,一种熟悉又久违的快感。

  感官的刺激下,钟亭轻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有些乖觉,静静盯着他的脸。

  何志斌脸上的笑没了。

  手臂加了把力,他搂她更紧,深下来的目光退了温度,变得有点□□、有点冷,耐心地、一寸寸逡巡她的脸。

  和他的目光一道的是他的手,带着点温热和粗糙,摸她的脸,向后摩她耳鬓的碎发。

  静极了。窗下的停车坪隐隐传来汽车发动的引擎声。

  微微向后仰着身体,钟亭心砰砰跳着,手搭住他的腰。衬衫下,男人肌肉坚韧有型,她手腕内侧的皮肤碰到他腰间的皮带,坚硬的质感令她心头颤动。

  何志斌像是感觉到了,轻笑一声,握着她的手紧扣自己的腰,手指跟着目光去抚她右眉侧的那道细疤。

  微微凹陷的触感,满足一个小小的心念,别样的刺激。眼前的柔媚双眼与汽渡上的冷漠眼神轻轻重叠,何志斌脑中窜起一股征服的快感。

  呼吸交缠,钟亭心头颤了一下,双臂来到他们紧贴的胸前,有些僵硬地隔开彼此。

  “怎么了?”何志斌抱紧她,嘴唇轻轻蹭她的耳廓边低语。

  她别开脸,他的唇跟过来。

  隐隐颤了一下,她说,“松开。”

  手臂顺着她的力道一送,下一秒又收紧,他一纵一擒,更加亲密地贴住她的身体,额头埋进她颈间的发里。

  钟亭猛地一把将他推开。

  这一下毫无预兆,也有些突然,何志斌没有防备。他后退半步,撑住旁边的货架。货架晃了一晃,发出“吱呀”声响。

  蹲在门口抽烟的小李正在逗一只不知道从哪跑来的野狗。身后门忽然打开,只见女人从他旁边走过,过了会儿,何志斌脸色不佳地跟出来。

  小李要和他打招呼,他睬也没睬。明显的不欢而散。

  玩崩了?

  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狗头,小李斥道:“旁边玩去。”

  ……

  附近很荒凉,钟亭从里面绕出去,顺着马路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黑色奔驰从后面上来,在前面停下。何志斌下来。

  “上车吧,送你回去。”他面色如常,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钟亭没动。

  “附近打不到车,走吧。”

  回去的一路上,两个人没有再说话。

  中途何志斌腾出手点了根烟,调过脸睥了她一眼。女人一直看着窗外,看不出什么情绪。忽明忽暗的光影,一阵阵从她身上晃过去。

  见了鬼了。他心想。

  ……

  钟亭到家后天已经全黑。

  洗完澡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她打开笔记本。

  每天查看邮箱是她多年的习惯。一打开就有提示,两封新邮件。一封是一个书画展览活动的邀约,还有一封,标题为“我们”。

  她点开。一首短短的小诗。

  就让

  世界满是青草

  不要树,也忘记花

  我们躺着

  没有忧愁,不懂快乐

  像初生的昆虫

  等待第一夜的露水,轻轻抖开翅膀

  我们躺着

  不看彼此的眼睛,不说话

  只有我知道

  那是你的唇,美如春吻

  钟亭有些失神地看着屏幕。

  过了会儿,她从沙发上起来,带着烟盒、手机走向阳台。光线在身后消失,人慢慢被黑暗包围。

  拉开窗,冷风直直吹来,一栋栋亮着灯的楼在眼前变得更加清晰。打火机一声轻响,她吸一口烟,扭动了下脖子。

  望着淡淡夜色,她拨出电话。

  几声后,那头接了。

  “真云。”她简洁干脆地叫她名字。

  那头一片空白,没有人出声。

  “我知道你在听。”

  空白里,她继续说。

  “学费和住宿费我还是会按时打你卡上,”钟亭略微停顿,“别再联系我了,我不会再回上海。”

  “……”

  “你不说话那就这样吧,我挂了。”

  她要挂断的时候,那边传来声音,“我不同意……”

  夜风吹过来,手上的烟头亮了一下。

  下一秒,耳边只剩“嘟嘟嘟”的忙音。那头先断了。

  站在窗边,钟亭慢慢把一支烟抽完。

  她手里无意识地翻转着手机。手机的边角一下下磕在窗台的瓷砖上,发出一种很脆很硬的、敲击的声响。

  良久,她在窗台上捻熄烟,走出这方黑暗。

  ……

  周末,钟亭开车带着钟沁一起回了江心洲。

  一家人高兴融洽地吃中饭,饭桌上聊东聊西,说的都是开心事。吃完了饭,钟父钟母开口问她车祸的事。那天在电话里她已经说了一遍,此时颇有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钟沁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默默听着,没有搭腔。

  钟父钟母是性情温厚的文化人,一辈子在政府做事,性格谨慎,想去医院亲自看望一下那个孩子。钟亭不想让他们舟车劳顿,他们便没有坚持,叫她多去医院看望人家。

  返程的汽渡上,姐妹俩靠在栏杆边,静静吹着湿润的江风。来时的一路她们都没有怎么说话,经过一顿饭的缓和,这时才开始聊天。

  “还生我的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

  钟亭笑了下,转过脸看自己的妹妹,戏谑地说,“气我没关系,千万别气到宝宝。”

  “你也知道?”

  “好了,”钟亭哄她,“刘辉这两天去欧洲,上次你想要的那个包还要不要了?我让他帮你带一个。”

  “你别成天把我当孩子哄。”钟沁看着江面。过了会儿,又看看她,“你让他带一个中号的,黑色。”

  钟亭眯眼望着远景,笑容平静温柔。

  “钟沁,很多事情我其实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怕给你们添麻烦。我能处理掉的,就不想让你们操心。”

  “其实你这样才是真的自私。”钟沁认真地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发生任何事,你从来都不会告诉爸妈,也不会告诉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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