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六七岁吧,记不清了。”
“学了多少年?”
“没有,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没学了。”
何志斌笑,“那现在还来教小孩。”
钟亭也淡然一笑,“半吊子才会做老师,再说了,赚钱而已。”
何志斌这下是真笑了。
在雨声下沉默了会儿,何志斌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
钟亭略一沉吟,“贝多芬的第四钢琴协奏曲。”
他看看她,不明所以。
“记不记得那晚,你问我那个歌叫什么……”钟亭淡淡说,“那不是歌,是贝多芬第四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
雨还在下,小小的檐下一片寂静,就像那个夜晚,那通漫长而无声的电话。
没有灯,她洁净的脸上反射着飘忽不定的雨光。风轻轻吹进来,雨丝若有似无地拂在她脸上。黯淡光线下,她的嘴唇看上去很柔软,饱满的下唇,几道很细的唇纹,等待滋润。
微热的气息轻轻贴近,钟亭没有动,任凭男人异常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双唇。
细密的雨声,犹如深沉纤细的琴音,铺天盖地将他们围拢。
贝多芬第四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钢琴独奏与弦乐齐奏。
希腊神话里的音乐天才奥菲斯,曾为复活亡妻,孤身前往冥界。
“你为何到这里来,可怜的年轻人?这里没有生命,只有死亡的悲惨呻\吟。”
“一切磨难和困苦,我都能顽强地克服,惟有内心的巨大痛苦,使我痛不欲生。
如果你们能了解,失去爱人的滋味,
你们一定会慨然应允,让我走进这冥府的大门。”
他们在檐下热切地拥吻,被黑色的雨所围裹,钟亭心跳如擂,感觉自己是黑海上的孤舟,被风雨吹得没有方向。
“你为何到这里来,可怜的年轻人?”
与痛苦无关,与爱人无关,只因这黑夜中的点滴慰藉,让我忍不住靠近。
在这场雨中,在这个拥抱里,这个吻是不可逆的真实。它虚幻而真切,直白而深邃,拥有比吻本身更深的含义。
……
雨始终不见小,何志斌一个人去把车开来,跟钟亭回到山上酒店。
老万几个吃完饭原本计划出去找个地方按摩,突逢大雨没出去,一起聚在房间打扑克。
几个人房间连着号,两个人湿漉漉回来时,老万正在走廊上打电话,不禁看着何志斌笑起来,“叫你跟我们一起吃饭,淋雨了吧。洗个澡,过来跟我们一起打牌。”
何志斌拿房卡开门,“你们先玩吧。”
门开了,钟亭跟老万打了招呼就进去了。
老万朝何志斌使了个调侃眼色。何志斌直接带上门。
打完电话回自己屋,屋里乌烟瘴气,几个男女正围坐在床边打扑克,笑声不断。
“别动,一对2。”刘明堂嘴里叼着烟,甩出一对牌,看看他,“志斌回来了?”
“嗯,淋得跟狗一样。”
刘明堂大笑,“怎么不喊他过来玩。”
“喊了,要肯啊。”
胡乔说:“谈多久了?还腻成这样。”下午的时候何志斌先走,他们已有怨言。
“一个多月吧。”刘明堂说,“我第一次撞见的时候,还没开始呢。”
胡乔看看刘明堂,“这个都知道,小明啊小明。”
“他么的,两个人去我店里吃饭,正好被我撞见。”
坐在胡乔旁边的万佳忽然问,“钟亭做什么的啊?”
老万在旁边倒了杯茶,“搞不太清,好像是教孩子弹钢琴的。”
“音乐老师?”
“差不多,不过好像也不是学校里那种。”
万佳“哦”了一声,“那估计就是外面那些培训机构里的老师。”
胡乔说,“这么说,条件不一定比得过夏薇。夏薇老子那个厂现在做得其实还可以。”
这帮人里面,夏薇最早认识的就是胡乔。后来跟他们一起玩,才认识了何志斌。原本几个人跟夏薇关系都不错,何志斌跟她分了后,他们跟她也没了联系。
刘明堂带来的两个女孩子插不进话题,其中一个问,“夏薇是谁?”
刘明堂还没来得及回,万佳已经帮他开口,“何志斌前女友。长得很漂亮。”
女孩子一听到“很漂亮”这个词,就有点好奇了,“有多漂亮?”
刘明堂笑笑,“哪有多漂亮,我觉得跟你比就还差点。”
“少来吧你。”女孩子笑着回嘴,脸还是红了。
万佳笑起来有点甜,拿起旁边的手机,“我朋友圈有她照片,给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为何到这里来,可怜的年轻人?这里没有生命,只有死亡的悲惨呻\吟。”
“一切磨难和困苦,我都能顽强地克服,惟有内心的巨大痛苦,使我痛不欲生。
如果你们能了解,失去爱人的滋味,
你们一定会慨然应允,让我走进这冥府的大门。”
引自歌剧《奥菲欧与尤丽狄茜》
第28章 草莓
钟亭开灯开空调,脱下外套,“你先洗吧。”
何志斌带上门回身,看见她站在电视柜旁给手机充电。
室内很静,能听到男人脱外套的声音。他走过去,把她轻轻挤到墙上。拿车时淋了大雨,他的头发、眉毛都是湿的,被体温蒸出热气,目光中显露着一抹性的冲动。
钟亭被他压得深吸一口气,在一旁放下手机。
室内的温度缓缓上来了。
何志斌低头看她的脸,她的眼中有灯的黄光。头发上的水不声不响地滴下来,掉在她下眼睑处。极凉的一点,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去,一道湿痕。
贴着她的耳廓哑声:“陪我一起。”
气氛一点点凝聚,他的脸离她很近,气息纷纷落在她皮肤上,两个人心跳同时快起来。钟亭看着他的眼睛,双手在他颈后相交,轻轻勾住他的脖子。他头发上的水还在往下滴,一点点弄湿她的手心。
额头轻抵在一起,气息缠绵。
按捺住心中悸动,钟亭低声,“都淋湿了,你先去吧,我先回一个电话。”
何志斌不说话,也不动,像雕塑一样压着她。钟亭等待片刻,推他的肩。他反把她往墙上推了一下,低下头,在她肩颈的交界处深深吸一口。
一瞬间,身体微微颤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那湿温的一处。他的头埋在她颈间,唇舌紧紧吸吮那一小块皮肤。山野的黑夜令屋内的灯光分外璀璨迷离,钟亭哼了声,拍了下他宽宽的肩。
他松开她,略为满意地盯着她的脖子看了看,“我先去洗了。”
洗手间响起水声,钟亭拿着手机走到镜前。左边一侧的脖子上,一个充血的红色印记慢慢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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