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冬青听她这么说,脸色有些微赧,轻笑了笑:“总吃外卖不健康,我也不是很累,你再躺一会儿,我快做好了叫你。”
许煦点点头,笑着点菜:“冰箱还有五花肉,我要吃小炒肉。”
竖起身的柏冬青对她比了个好的手势。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许煦睡是再睡不着的,浑身酸软又不想起床,便继续躺在床上边玩手机边等柏冬青做好了饭叫自己。
她习惯性地登上微博,一篇热门文章跳了进了她的主页。她随手点进去,扫了几行,眉头不由得皱起来,继续看了下去。
发这篇文章的人名叫莫伟,是林凯杰过失致人死亡案受害者莫辛的哥哥,整篇文章两千多字,从兄妹俩如何相依为命,到自己妹妹进入林氏集团实习后,如何被林凯杰逼着应酬陪酒,再到应酬到大半夜,却被林凯杰推下河不慎溺亡,以及如今林凯杰请了金牌律师为自己辩护,又仗着有钱想收买他这个唯一的亲属和解。他无钱无势,还是个残疾人,不知道如何替妹妹讨回公道,只能通过网络的途径为妹妹的枉死写下这篇文章。
文章还配了莫辛和他自己的照片,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和一个拄着拐子的年轻男人。
整篇文章语言朴实却情真意切,哪怕是许煦这种看过不少悲惨事件的法律记者,看到这篇文章,也心里难受。
弱者总是容易受到大众同情的。
这篇微博昨晚发出来的,已经有好几万转发评论,而由这篇微博延伸的热门话题也有不少,林凯杰的各种黑料漫天飞,很多甚至是从来没见过的且有真凭实据,跟之前网上捕风捉影的完全不同。除此之外,他的律师柏冬青也被扒了出来,还有人总结了这位大律师办过的所有有争议的案子。
其实这些案子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个,比起柏冬青办过的案子数量,连零头都不到,但是被摘出来放在一起,经过网络这个放大镜,便显得这是一个为了钱不讲任何道义的冷漠无良律师。
虽然谩骂柏冬青的声音和林凯杰不能比,但作为一个非公众人物,这样的谩骂也算是卷入了一场网络暴力。甚至还有各种添油加醋的人肉信息,包括照片在内都被人发在了网上。
许煦一面同情莫家兄妹,一面又对网上骂柏冬青的话气得牙痒痒。
什么叫做衣冠禽兽?你丫才是衣冠禽兽。她登上小号,和几个骂得最凶的网友对骂了几句,气哼哼地爬起来,跑到厨房门口。
“冬青,你在网上被骂了!”
柏冬青正在炒菜,随口问:“怎么了?”
“林凯杰案受害人的哥哥昨晚发了微博,今早成热点了,你也是热点之一。”
柏冬青愣了下,转身道:“你让我看看。”
许煦把手机递给他。
他单手拿锅铲单手拿手机,皱眉扫了眼莫伟的文章,又翻了下各路热点,然后把手机还给许煦,轻笑了笑:“骂就骂吧,我问心无愧就行。”
许煦迟疑了片刻,问:“那个林凯杰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莫家兄妹挺可怜的,你真的要给林凯杰辩护吗?”
柏冬青回头看了她一眼,好整以暇道:“我是刑辩律师,当事人都是犯罪嫌疑人,很大一部分在道德上来说,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就是我的工作,我需要的是确定真相,尊重事实,不管当事人人品如何,但就涉及的案子本身来说,不应该因为人品而被误判,造成错案冤案。在我的工作范围内,事实比一切都重要。”
许煦点头:“我明白,只是……”
柏冬青笑了笑:“别人误会我没关系,你别误会就行。”
许煦道:“我知道你肯定不是那种为了钱助纣为虐的律师。但是看到莫伟发的文章,还是挺难受的。”
柏冬青点头:“饭做好了,你去洗漱吧!”
许煦点点头,握着手机转身。柏冬青看了她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等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许煦听到柏冬青正在打电话。
“不要刻意公关,不然会适得其反。莫伟前两天已经答应写谅解书,也准备接受补偿金,昨天忽然发这么一篇文章,肯定有问题。他只有初中文化,这篇文的措辞和水准不可能是他自己写的,应该是找了法律援助或者其他高人。”
那头的林凯杰道愤愤道:“我按你说的,给他一个瘸子登门道歉好几次,还准备赔偿一百万,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妹妹的死,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这么跟我对着干,也未免太不自量力,我捏死他还不比捏死只蚂蚁容易。”
“………”柏冬青道,“你什么都别做,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柏冬青转头,看到许煦站在自己身后看着他,笑了笑:“怎么了?”
许煦有些如鲠在喉,半晌才道:“想尽办法说服受害者家属接受赔偿,出具家属谅解书,为嫌疑人减轻罪行,也是尊重事实吗?”说着不等柏冬青回答,又笑了笑道,“我知道律师都是要走这一套流程,我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冬青,你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好受吗?”
柏冬青看着她,默了片刻,如实道:“我习惯了。”
许煦摆摆手,叹了口气:“算了,这是你的工作,我自己也是学法律的,不应该提出这么不理智的疑问。”
柏冬青笑了笑:“你可以对我提任何疑问!”
第55章
作为一个学法律出身的法律记者,许煦也知道刚刚对柏冬青的疑问显得既不专业也过于矫情。只是看到莫伟的文章, 心中难免触动。
人是感性的动物, 理智和情感, 有些时候确实难以分明。
她并非质疑柏冬青的做法, 因为他是一个律师,一个优秀的律师。实际上他所做的一切, 都是一个优秀的律师应该做的。
只是面对这种事情, 她一个旁观者尚且觉得纠结, 作为置身其中直面那些可怜人的痛苦的他,内心善良柔软的他,应该也是难受的吧!
她在餐椅坐下, 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冬青,你做律师这些年,开心吗?”
柏冬青对上她的眼睛, 笑着点头:“挺开心的。”
虽然起初, 面对一些案子的时候,也有过挣扎, 但时间长了, 越来越明白这份职业的意义, 也越来越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不再感情用事, 而是严格遵循法律框架下的规则。善恶之间当然泾渭分明, 但只有规则得到遵守,社会这个机器,才能正常运转, 作为这个社会中的大众才能安然生活。
没能得到法律惩处的恶人,仅仅只是没有在这个案子中得到惩罚,但只要规则仍然有序,那些恶必然会在别处得到惩罚。
他并不指望别人能完全理解他,但他坚信自己的坚持和追求。
他想了想,好整以暇道:“许煦,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许煦点点头,笑道:“我只是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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