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立冬还想问他,这几年在哪儿?都去过哪儿?过得好吗?
夏岳收起手机,神色自若道:“改天找你,我得走了,约了人谈事。”
迟立冬道:“好。”
夏岳转身上了楼。
名媛看看迟立冬的脸色,恍然大悟道:“他就是你暗恋的那个人?”
迟立冬:“他……”没能说下去。
名媛笃定自己猜得没错,可笑道:“你还觉得他不喜欢你?他简直不要太喜欢你哦,不然对我敌意那么大是要闹哪样?也是搞笑了,我又没有要和他抢男朋友。”
名媛是嘴巴不饶人,其实有稳定的伴侣,感情还很不错。
当晚,迟立冬辗转难眠,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睛,就是夏岳的脸。
名媛猜得对,也不对。
他暗恋的人不是夏岳。
但夏岳是他唯一一个男朋友,尽管在十二年前就分了手。
有段时间网上流行一句毒鸡汤:谁年轻时还没爱过人渣?
迟立冬就没有,他年轻时只做过人渣。
在回家卖药以前,他是个散打运动员,国家队的,世锦赛铜牌得主,本来少年得志,甚至有望冲击金腰带,结果在训练中不小心,半月板严重撕裂,再也打不了比赛,不得不退役,组织保送他去读研究生,体育人文社会学。
带他的导师是临退休的夏教授,迟立冬知识没学多少,泡了夏教授在本校读本科的儿子。
是他主动追的夏岳,又是他把夏岳甩了。夏岳本来是喜欢女孩的。
他记得那天他论文答辩结束,六月的天,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他和等着他的夏岳一起跑着回到宿舍,淋得像两只落汤鸡,夏岳笑着吻他,恭喜他毕业。
本来一切都好,夏岳突然说起要和家里出柜,要告诉夏教授,他们要携手余生。
迟立冬被吓了一跳,分手两个字脱口而出。
夏岳难以置信的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迟立冬说不出口。那一刻他竟被自己的卑劣震惊到了。
他要怎么告诉夏岳,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长得有点像我喜欢的那个人。
他要怎么告诉夏岳,我和你牵手接吻上床,但我想携手余生的人,从来就不是你。
第二章 代价
“改天”通常是很遥远的一天,社交场合里说的“改天”,大部分都是永远等不来的。
夏岳问迟立冬要手机号的时候,说的就是“改天找你”。
迟立冬以为这也不过是一句空头支票。
他不想和夏岳再发生任何的交集,他觉得夏岳应该更不想。
哪知几天后,夏岳竟真的打来,约他吃饭。
他措手不及,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电话那边的夏岳道:“明天晚上有时间吗?如果你可以的话,我就不安排别的事了。”
他不确定夏岳的意图,可是无论对方要做什么,他都愿意无条件配合。
“好,那就明晚见。”
次日傍晚,他准备出门去赴约,在玄关处,对着两双近来常穿的鞋,犹豫不决要穿哪一双。
门从外面被推开,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美妇,干练短发,保养得宜,气质很是飒爽。
她吃惊的看着迟立冬,厉声道:“这位帅哥,你是哪位?在我家做什么?”
迟立冬点评道:“妈,戏过了。”
迟夫人哈哈大笑,又端详儿子几眼,喜悦道:“今天怎么打扮得这么帅?是不是约了女孩儿?”
迟立冬说:“不是,以前的同学,男的。”
迟夫人略失望,随便指了指右边的系带皮鞋,道:“这双比较好看。”
迟立冬便穿了那双,系好鞋带,站了起来。他遗传了母亲的身高,195公分,身材比例又极好,衣架子程度堪比顶级男模。
迟夫人十分满意,拍拍儿子的胸肌,说:“冬冬,记得让同学帮你介绍女朋友哦。”
迟立冬:“……好。”
他还没有和家里说过他喜欢男人,是以迟夫人还充满希望的等着抱孙子。
他没说的主要原因倒不是怕她不能理解,而是长辈们时有来往,他怕纸包不住火,这事会传到那个人的耳朵里。
同母亲告别,他从家里出来,赶到约好的餐厅。
距离他和夏岳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
而夏岳已然到了,跷腿坐在包厢的沙发上无聊的翻杂志。他今天穿了棕色的西装三件套,外套的扣子没系,显得腰细腿长,十分挺拔。不像是来吃饭,像是来给时尚杂志拍大片。
迟立冬道:“你早就到了?”
夏岳把杂志丢一旁,否认道:“不是,也刚到。”
迟立冬注意到他面前那杯柠檬水,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
夏岳面露不快,招手叫侍应来收走那杯水。
迟立冬识趣的转开眼,等侍应走开,才在夏岳对面坐下,道:“那天见得匆忙,都没问你,现在做哪一行?”
夏岳道:“投资公司。”
迟立冬道:“你后来……夏教授身体怎么样?”
他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夏岳正在准备大四实习,刚拿到高盛高华的offer。
他在答辩当天和夏岳分手,第二天就收拾行装离开了学校,后来领学位证都是托人代领,几个月后才听同学说,夏教授的儿子退了学,听说是惹了什么事,还把夏教授气得进了医院,本来明年才该退休,这下很快就办了病退,出院后就举家搬迁离开了北京,据说是出了国。
其后十二年,他再没听到过关于夏岳的确切消息。
夏岳语气冷淡道:“我去英国留学,在LUMS念了金融与会计。我爸身体还行,在新西兰定居了,喜欢那边的空气。”
他既然这样说,迟立冬也不好再问传言的真假,只道:“毕业就回国了吗?一直在上海?”
夏岳道:“年初才去上海,前几年在香港。”
迟立冬又问了几个问题,都绕着夏岳这些年的生活和工作。
夏岳皱起眉,不耐烦道:“你查户口吗?没别的话可说?”
迟立冬一滞,闭上了嘴。
餐厅音响里播放着低迷的爵士乐,此时听来更让人心头压抑。
沉默一直持续到菜品上齐,两人对坐在巨大圆形餐桌的两侧,美食当前,没有人动筷子。
“对不起。”
夏岳闻言,脸色一变。
迟立冬有些难堪,慢慢道:“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你。我那时过于自私,伤害到你,真的很对不起。”
夏岳冷笑一声。
迟立冬道:“我知道,道歉弥补不了什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可以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得到,我都会尽力。”
他可以接受夏岳任何要求,哪怕是越过底线的侮辱。
那也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夏岳看他良久,眼神忽明忽暗,末了才道:“我住在希尔顿逸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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