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颜如玉立刻镇静下来,说:“芳芸,你方才喊我什么?”
“那笔款子的汇款人姓名我晓得,你也晓得,只是你想不到是哪个。”芳芸笑眯眯的说:“真要我说么?”
“那是岳敏之给你和谨诚的舅舅的谢礼。”颜如玉拢了拢略显得篷松的头发,冷笑道:“我倒是忘了,你和这位岳公子交情很好。”
”芳芸冷笑起来,说:“汇款人的姓名是俞远山,倘若你实在想不起来这个名字是哪个,我很乐意替你指明他藏身的地方。”
“俞远山是什么人?”
一石击起千层浪(中)
芳芸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凭什么要和你讲?”她说完这两句话,快快活活的冲谨诚眨眼睛,说:“九姐的这个保镖身手很不错罢?”
谨诚吓得打了个嗝,重又哭起来。
芳芸笑眯眯吩咐雁九,“烦你送她两个回去罢。”
雁九轻轻松松把谨诚提起来扛身肩上,掉头就走。颜如玉瞪着芳芸,恶狠狠的说:“那是你弟弟。”
芳芸微笑道:“活的才是。”
颜如玉脸色大变,丢下芳芸不管,小跑着寻谨诚去了。芳芸站在窗边看到颜如玉离开祥云公寓,才收起脸上的笑容。
她皱着眉想了一会,给亚当打电话,说颜如玉来寻她麻烦的,威胁她,还有雁九是怎么把他们带走的事。
亚当笑道:“就是嚷得大家都晓得你有钱你也不用害怕。表哥替你去打听打听,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亚当,”芳芸定了定神,说:“我想请你代表花旗银行在上海各大报纸上都登一个寻找遗产继承人的启示。”
“替谁登,为什么登?”亚当一本正经的问。
“替我登。”芳芸笑道:“登给颜如玉看。亚当你等一我一会,”芳芸放下电话听筒,翻出一只自来水笔在草稿纸上涂涂抹抹两三分钟,将拟好的两句话启示念给亚当听:“滋有杨氏长者在鄙银行遗产五十万元存款,寻杨氏后人前来认领。”
“真有?”亚当好笑的追问。
“一毛钱也没有。”芳芸笑:“有没有,谁来领,什么时候领走了,咱们说了算。”
“现在丘俞一案涉及的数目,大约有一百来万,极少也要八十万才能吸引有心人。”亚当皱眉细算,说:“我们不必真去登报,反正为着丘凤笙的这十五万块我们也要要开记者招待会的,我来做份假文件夹在里头……”
“要让颜如玉误会这笔款子只有玲珑夫人和她女儿有继承权。”芳芸道:“她认定我抢了谨诚的财产,我就送她一场莫须有的泼天富贵。这样大的一笔款子叫她看得到吃不到,一定难过的很,对不对?”
“很好,你能想到主动打击你的敌人,你的舅舅和姨娘晓得,都会替你高兴的。”亚当停了一会,又严肃的说,“我会帮助你。不过,这个消息或者会让丘家利用,左右丘俞两家官司的走向。”
“俞家的官司不打完,家父都会一直在日本考察新教育法罢。”芳芸微笑道:“这件事和我们三房拉扯得上关系吗?”
“应当不会。怎么做我们再商量,先把诱饵放出去。”亚当趁热打铁,当机立断:“你熟悉颜如玉重要的私人物品么?”
“她有一块手持杨枝的观音玉像。家父当初因为玉像面容酷似她的长相赠送给她的。当时她还是我的家庭教师,所以我晓得些。”芳芸冷笑道:“那块玉她还给我看过,我记得莲花座底下有‘杨枝’二字。先母当时以为奇事,还特别拍摄了照片,我把照片翻出来给你送去罢。”
“好,相当好。芳芸,这个计划你筹划了很久罢。”亚当问,“为什么现在才开始?”
“嗯。”芳芸轻轻的说,“我小的时候,常常想像我是手持利刃复仇的女战士,用很多种的法子对付颜如玉,让她离开我家。如今我长大了——”芳芸哽咽着说:“我避开她都没有一点用。她活的不如意了就来寻我,我不要这样过一辈子,我要想法子把她打败,让她不再来找我。”
“应当这样。”亚当欣慰的说:“不过,以颜女士的经历,我觉得她不太可能会上当。”
“她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不过是给家父生了个儿子。”芳芸冷笑道:“她看不上这些钱,旁人呢?穷了的丘家人呢?”
“是啊,金钱蒙蔽的除了世人的眼睛,还有智慧。”亚当叹息良久,说:“我来安排。丘俞两家的官司看上去好处很大,有不少人都打算在里头分一杯羹。再丢出这样一块大蛋糕,我相信颜如玉身边会马上出现一群一群的苍蝇。”
“亚当,我要更证你的错误。”芳芸偷笑,“苍蝇最喜欢的可不是蛋糕,是那个什么什么。”
“淑女,伊莎贝拉,淑女是不说脏话的。”亚当大笑着挂断电话,按铃喊喊听差:“喊管档案的老刘进来。”
亚当亲自动手伪造了一份文件,内容是四十年前一个姓杨的中国富有商人在花旗银行荷兰分部存下二十万英磅的巨款,约定将来由他的继承人持印鉴和信物支取这笔钱,并附上了如何识别信物的几句话。然后他先把这份文件撕成几片搓成一团丢弃在记者招待会会场的纸篓里,又在记者招待会开到一半的时候进去翻纸篓,佯装没有翻到失望的离开。洋人大班亲自寻找的,自然是极重要的东西。招待会开完,有心的几个记者不约而同去翻纸篓,几张纸片凑到一起,大家都很吃惊这样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撕碎。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能让洋人大班亲自来寻的,一定不会是假的,这份文件被撕碎了丢弃,想必是继承人一直没有出现。洋人大班想寻回去,自然是想吞了这笔本属于中国人的巨款。
于是,过了几天沪上几家报纸先后刊登了几则寻亲启示,内容大同小异,不外乎海外富商寻找失散亲人,持玉相认。又过了一两天,有一家报纸又刊登出新闻,说某富商侄子从海外归来,替叔父寻找遗产继承人,凭玉相认。这一回将玉的形状写得很是详细。
颜如玉翻看报纸,看到这则新闻就想起她也有那样一块玉,忍不住拿出来翻看,却是越看越觉得新闻上说的就是自己手上这块玉。这块玉本是俞忆白从中国带到美利坚不多的行李中的一样,后来做为礼物送给了她。
中国旧式的大家庭里边,哪个手里没有一两块玉?所以颜如玉也没有想过问俞忆白这块玉的来历。现在和俞忆白已经翻了脸,自然更不可能去问这玉的来历。颜如玉握着玉浮想联翩,一会儿觉得不过是凑巧而已,一会儿又觉得老天有眼要凭空送她一场唾手可得的大富贵。她时而欢喜,时而失落,在卧室里走来走去,总也想不到好办法去证实她手里这块玉的来历。
谨诚进来寻妈妈,看见母亲手里握着一块玉,索要不得吵闹起来。颜如玉心里烦躁的很,随手给他一张钞票,也没看是多少,打发他去弄堂口的杂货店买零嘴吃。谨诚握着一张十块钱的钞票出门,坐在客堂间闲话的苏文清和丘凤笙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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