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牵着谨诚的手满面堆笑送他回颜如玉的套间,又和颜如玉说了好一会的闲话。等颜如玉把她送走,俞忆白并没有过来,东边婉芳的房门也关的紧紧的。颜如玉狠狠盯了一眼她的房门,回去安顿谨诚上床,问他:“你到四太太家做什么?他们可有欺负你?”
谨诚摇头道:“立诚和我拉勾做好朋友了,叫我和他一淘去上学。妈妈,我明天和立诚一起上学好不好?”
“好,和他一淘去。妈妈明天带你去百货公司买文具。”颜如玉拿定主意明天还要拉俞忆白出门。横竖老太太那里翻了脸是不必去请安的。胡婉芳要在老太太跟前奉承,自然不能再来和她抢男人,她搂着儿子笑道:“我们和爸爸一淘去,再去你新学校转转。”
谨诚欢喜起来,在妈妈脸上亲了一下,突然又皱起眉头对母亲说:“芳姐今天凶我了呀,明天不要带她出去逛。”
“她——”颜如玉冷笑一声,“她是个傻的,跟自己人不贴心,反倒跟外人要好。谨诚,我跟你讲,俞家都是坏人。你上学时和立诚讲讲话就算了,回家不要和他们玩。他们背着爹爹和妈妈,要欺负你的。”
谨诚张着疑惑的眼睛点点头,停了一会又问:“他们要欺负我怎么办?”
“那你就回来找爹爹。”颜如玉把儿子紧紧的搂在怀里,笑道:“爹爹自然给你撑腰。你爹爹做了大官,俞家人都怕他。”
谨诚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自然是妈妈说什么信什么,听得颜如玉这样说,只当俞家他爹爹最大,欢欢喜喜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早饭还没有开,四太太就带着立诚过来,还带来两套全新的文具给芳芸和谨诚。
芳芸披着头发下来问过四太太好,四太太体贴的叫她回去梳头,笑对颜如玉道:“ 孩子们上学早,礼拜天还想困个懒觉。老太太讲请不请安倒无所谓,顶要紧要休息好。老太太叫从今天起谨诚就和我们立诚一起上学去,你和我一起去学校转转?”
谨诚上学是正事,颜如玉虽然有心喊俞忆白同去,这半天也不见他下来,只得答应下来,笑道:“我打电话去车行叫辆车,叫他们早饭后开来。”
四太太笑道:“立诚昨天和我说要请谨诚吃得月楼的生煎包子的,我们出去吃早饭去。”颜如玉还要推辞,立诚和谨诚早手拉着手走到铁门外,爬到黄包车上冲她们两个招手。
四太太道:“走罢,莫叫孩子们等急了,回头车夫还要回家载几个大的上学呢。”颜如玉有心结交四太太,连忙上去拿了一个手袋下来,和四太太坐在一辆黄包车上走了。
芳芸站在三楼的窗口看着两辆黄包车载着颜如玉母子和四太太母子离开十二号,微笑下楼。走到二楼正好婉芳笑嘻嘻拉着俞忆白的手出门。
芳芸含笑喊了声:“爹,太太。”
婉芳飞快的缩回手,涨红着脸道:“你倒起的早。”
俞忆白冲女儿点点头,扫了一圈不见颜如玉母子,待要问女儿又怕婉芳恼了,走到餐厅拿起新闻纸慢慢看起来。
婉芳坐到女主人位子上,喊听差的倒咖啡,送早餐,和芳芸闲话。俞忆白吃了两碗粥都不见颜如玉和儿子下来吃早饭,终于忍不住问芳芸:“你弟弟呢?”
芳芸笑道:“我也才起来,叫吴妈去看看呀。”唤了声吴妈。吴妈连忙上来回:“四太太一早来约颜姨奶奶送小少爷们上学去了,说是请颜姨奶奶吃早饭的。”
俞忆白听说如玉和四太太合得来,倒是很喜欢,点点头对芳芸说:“你四婶真真是个热心肠。你们要和她多亲近。”
婉芳的脸色难看起来,芳芸连忙笑道:“婶婶们对我们都很体贴的。爹爹,你回来也有几天了,今天要去衙门呀?”
“现今不叫衙门了,要叫教育局。”俞忆白满面都是笑,对女儿说:“他们替我办了一个欢迎会,倒是要去走走。”他转过头看向婉芳,“只怕家眷们也要应酬的,回头我开个名单叫听差送回来,你和如玉都记记。”
婉芳含笑应了,放下筷子对芳芸说:“你爹爹今天是头一天上班,我们早些去请安罢。”拉着俞忆白忙忙的先去了。芳芸故意磨磨蹭蹭好大一会,候俞忆白出了门,才过去请安,出来就有老妈子请到大太太这边来。
大太太和二太、婉芳,五太太都在一处吃茶闲聊。芳芸一一请过安,笑道:“怎么不见姐姐妹妹们?”
大太太笑道:“她们都在学堂呢。喊你来是有些规矩要说给你听。”看了妯娌数眼,几位俞太太都点点头,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昨天老太太说了,你和婉芳从这个月起开月钱。我们俞家的规矩是这样子的:少爷小姐们一个月有十块钱零花,每个月到了日子帐房自然送过去。太太一年四季十六套衣裳,小姐们是八套。这是公中的。我们五房的日常开销呢……”她一条一条数给芳芸听:第一,各房日常家用各自有一本小帐,公帐上不管柴米油盐的闲事,只每个月支给三百块钱。
第二,各房黄包车还是汽车都是自备,要实惠就是黄包车,要体面或是临时租车或是买车,公帐上不再出钱的。
第三,俞家亲戚朋友的礼来礼往,从帐房走的公帐回礼,不走帐房的,公帐也不管回礼。
芳芸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就把俞家的开销算出来了,五房再加老太太,一个月总要两千块的家用,再加上一千块钱的月钱和其他开销,一年顶少也要四万块钱。看着总数虽然不小,叫这三条规矩一分,各房都花不了大钱的。要是节省着过日子自然是够用的。
若是要撑场面,大请客还要自房自己掏腰包。然俞家还有谁要自己掏腰请请客充场面?大伯管着俞家的公司,应酬就是不走家里的公帐,从公司出还是公帐。四叔管着俞家的两个田庄,不过一年几趟去乡下走走。要请客,要充场面的只有才当官的俞忆白。这三条看着公平,其实卡的只有她爹一个人。芳芸想通了关窍,看着婉芳只是微笑。
婉芳冲芳芸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老太太对我们芳芸真是没的说,一口气给你补了两千块钱的月钱。”
大太太笑道:“她是打小没亲娘的孩子,又是这样乖巧懂事,待你和颜姨娘都是真心实意。老太太不疼她疼哪个?回头你陪她去汇丰银行把钱存下来?”
婉芳点点头,笑道:“要的。我和芳芸就去帐房罢,”拉着芳芸的手出来,走在后园的小径上,看前后无人,小声和芳芸说:“俞家这个家规原来是卡几位老姨奶奶的。你爹爹做了督学薪水不菲,这是有人眼红呢。”
芳芸扮了个鬼脸,“照着这三条,爹爹的薪水怕是不够家用。”
婉芳笑道:“在上海,每个月有三百块钱家用也足够了。横竖我和你都是不花钱的。老太太还怕你手头紧,给你两千块钱,对你真是体贴。”
芳芸笑道:“只补给我么?爹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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