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夏流年纪事_赵今【完结】(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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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青扯着我,他的声音自我身后断续传来,我听不太清楚,一路上支撑我的精气神瞬间抽没了,我的脑子一片眩晕发热,我不晓得要做什么,可是我的腿是有自己意识的,它们要朝前走啊……

  为什么你们要拦着我……

  眼前是小郑叔叔的绿军装,我挣不开他,耳边又尽是程可青焦急的声音,他给我下保证,“……楠楠……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保证你有下次上台机会的……黄老师也说了……你急着什么呢……等你病好了……谁敢不让你上去唱歌……我就让爷爷下命令逮他……”

  头晕,头好晕……我挣不开小郑叔叔……心中有难以言喻的难过……

  实在无力,我妥协了,“你保证?”

  “我保证。”他拼命点头。

  我提出要求,“好,我不进去,我要在入口听听她们唱歌。”

  程可青同意了,他让小郑叔叔抱着我,站到入口处。

  小剧场的入口有一块黑色绒布门帘,类似于电影院入口那样儿的,我就着门口,小小地扒了一个缝,朝里面望。

  最后一次大彩排,果然好耀眼啊。

  小剧场的舞台灯光弄得好漂亮,我的合唱团伙伴们分散地坐在舞台上,一束柔和的锥形灯光打在赵菁云身上,跟着她缓缓移动,她嘴里唱的歌,是我练习了千百次的《歌唱二小放牛郎》,她的声音如云雀一般盘旋在剧场里,优美的回旋。

  这一幕……这一幕是我在梦里幻想了好久的……是我微小的喜欢……请……请不要夺走我微小的喜欢……

  舞台上的歌在唱,门帘后的我也跟着唱,幻想我已经站在舞台上,大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呢,我的声音绝对与赵菁云不同,她是云雀,那我就是高岗上清冷的凉风,每一句歌唱都饱含我的凄怆,“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哪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她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她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我做她爸爸,我做她妈妈,永远爱着她……”

  哎,我怎么唱串了呢?

  我停了下来,发现身边的可青和小郑叔叔他们俩目光怪怪的,他们是不是暗地里在笑我?

  我脸红了,嗫嚅地说:“别笑我……我不过是……”。

  我想说的“唱串”两个字还没出口,突然一阵眩晕凶猛地袭击我,胸口闷得十分厉害,喉咙一痒,我连忙脸一翻,“哇”的一声,朝着地上大吐。

  “楠楠……怎么了……怎么老是吐……”

  晕过去之前,我听到了程可青慌乱的声音,离我微弱而遥远……

  我摆脱眩晕,逐渐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半躺着,脑袋斜上方有黄黄的灯光,旁边的人好像是医生,穿着白大褂,我刚想动,即刻被人按住,是小郑叔叔。

  “别动,别说话!”小郑叔叔的神情很严肃。

  我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可青也在,他握住我的手,很紧很紧,“楠楠,你躺好,什么都不要做。”

  为什么他们那么紧张严肃?

  我迷糊地想,静静地,按照他们的要求躺好,姿势不动。

  那位医生叔叔不知拿了什么东西,他不停在我的左耳朵里捯饬,我身子躺着,我的眼睛没有躺着,不时能瞟见到他把红红的小棉花团放到医用托盘里。

  等到他说,“她耳朵里的血已经清理干净了。”那些棉花团就不扔了。

  后面,他把头上一个奇怪的圆圆大眼镜戴好,遮住了一只眼,接着,他扒开我的耳朵看,一边看,一边问我,耳朵里是不是有奇怪响声一类的问题。

  我一一回答,他又看了一会,给我做了一些测试,最后,他让护士阿姨带我到医疗室外面候着,他要单独给程可青和小郑叔叔说事。

  门关上的那刻,我似乎听到飘来的声音,“初步诊断是外伤性耳鸣导致的呕吐……”

  周身一片寒流而过……

  身体的事,瞒不了我本人,何况,我坐在医疗室门外没多久,首长爷爷来了。

  他们都进去了,我是最后进去的,医生叔叔没有含糊其辞,他站在我的右手边,声音清晰明了,还很缓慢,怕我听不清楚似的。

  我被动地听他说话,傻了一样,其实,我也和傻子没区别了,别无选择,听他宣布结果。

  从头到尾,可青暖暖的手,拉着我不放的手,支撑我呆立着听完。

  他说了那么多,我却只要问他一句话……

  “我以后还能唱歌吗?”

  “应该可以吧。不过,你的情况,以后尽量少接触音量大的地方。”

  是这样啊……

  “哦。”

  从医院回来,可青窝在我房里,抱着我,哭了许久……

  我任他抱着,任他哭着,我什么都不想动,我只想躺着,好好地躺着。

  “楠楠,你为什么不说话?”他在我完好的右边耳朵哭着说。

  说话?

  我要说什么话?

  我茫然地望着他。

  他漂亮如黑琉璃的眼睛里满是闪动的泪光,白绢轻薄的脸蛋儿全是凌乱的泪痕,“和我说话,楠楠你和我说话。”

  我不懂要说什么啊,要是我说了话,一不小心,哭了,怎么办?

  你肯定会更难过的。

  你已经很难过了,我不想让你更难过,你说过,我是你的“小可怜”,你知不知道,“小可怜”是从来不流眼泪的呢?

  我抿住嘴,不开口。

  蓦地,他不哭了,眼泪一擦,再看时,竟有戾气在眼波流转,微吊的眼梢绷出锐刃,好像能将世上任意的东西,杀成一地的碎片,“你不和我说话,我去让方奶奶也把我一只耳朵打聋,和你作伴好了。”

  说完,他要跳下床去。

  我吓得一个激灵,扑到他身上,抓住他,搂住他,死按住他,怎样都好,就是不让他跑开,我的声音发颤,“不准……我不准……”。

  对……对不起……我还是哭了……

  我埋在他脖根那儿流泪,“你要是也听不见了,以后,我说话给谁听呢?你是我的耳朵,你以后是我的耳朵,不准聋,不准去找奶奶。”

  渐渐地,他的身体放松了,两只胳膊牢牢箍着我的脖子,声音离我似近还远,低低哑哑的,“楠楠,我心里有恨……”

  《春琴抄》的故事里,春琴被人弄毁了自以为傲的容貌,她自知貌丑,为了不破坏在佐助心中的姣美形象,她对他避而不见。而痴恋的佐助为了能够继续呆在春琴的身边,用针自残双目,再不见满目风光,与春琴一道沉溺于黑暗的世界,终于心愿得偿,伴在春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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