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夏流年纪事_赵今【完结】(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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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

  “还能有什么,让我好好照顾你呗。”

  身边即使有程可青陪,和我说话,逗我开心,我心里依旧郁闷。我们活在不是只有两个人的世界,我们的周边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知道我是一个半聋的人,投向我的目光,和强加给我的怜悯,令我不胜厌烦。

  另一方面,我的耳朵捕捉声音的灵敏度迟钝许多,假如处在声源嘈杂的地方,想听清楚某一个声音,对我难说相对困难,光看得见别人的嘴皮子动,可具体说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如此种种,我渐渐变得沉默,变得不爱说话。

  一天下午,首长爷爷把我叫到书房,他没问别的,一开口就问我香山秋游和程可青闹别扭跑开的事,他问我为什么跑开。

  我没好意思说是因为小兔子,支支吾吾一阵,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首长爷爷的目光通透,是一双饱经世事的眼,他见我不说话,转而谈起别的,闲聊似地说:“小丫头,你是个小机灵鬼,爷爷和你说的话,你肯定能明白大半。刚则易折,柔能克刚,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你听过吗?”

  我点点头,这几句话,我在书上看见过的。

  “听过就好,不过,这其中的意思,你肯定还不能明白。爷爷呐,给你说说说意思,你多学学其中做人的道理,对你将来有大好处,不吃亏。”首长爷爷语重心长地望着我。

  首长爷爷是为我好,我赶紧说:“爷爷,我听您的话。”

  首长爷爷笑得圆融而智慧,“听爷爷的话,要记到心里去,才算是听进去了,要不然都是耳旁风,吹过就算了。爷爷给你说的这个,是要你不管做人,还是做事,都不能过于要强,否则吃亏受累的是自己。适当的妥协,是为了更好的进攻嘛,性子稍微柔和婉转,事情反而能超出你的预期。这好比是那山上的竹子,百转千折,韧性如一,山上的风刮得再大,竹子看似快被吹断,只要风过去,那还是一根直挺挺的竹子,没有任何改变。相反,越是坚硬的东西,越容易折断,因为太脆了。你性子随你爸,犟脾气,放在男孩子身上还成,搁女孩子身上,吃大苦头。你呐,应该多学学你妈那性子,是个精灵柔和的人物,要不然你爸怎么就死心塌地随她去了南方呢?”

  “爷爷,我记住您说的。”首长爷爷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听得很仔细,一句一句给记到心里去,即使现在很多不明白,但记着可以随时提醒自己。

  首长爷爷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端详似地望着我,“爷爷瞧着你最近挺不开心,有什么事,别瞒着爷爷,给爷爷说,要是可青那小家伙惹你不高兴,爷爷给你揍他小屁股。”

  首长爷爷说着做了一个打屁股的手势,我不禁被逗乐,吭哧吭哧地笑。

  “小丫头别光笑,给爷爷说说你的烦心事。”

  烦心事?

  我唯一的烦心事就是耳朵……

  我不绕弯子,老实说:“爷爷,喧闹的地方,我有时听不见别人说话,光瞧着人家嘴皮子动了,我为这事心烦呢。”

  首长爷爷思索好几分钟,才说:“在海上航行,两船交流,或者船和陆地交流,是通过打旗子传递消息的,不过,打旗子也不是万能,有时候得靠着看对方的口型,猜测说话的内容,这个看别人嘴皮子猜测话意的功夫,就是读唇语。唇语没地方可学,完全靠你自己琢磨。小丫头,你要有心,这事不难,费的是个琢磨的功夫。”

  经过首长爷爷的指点,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去琢磨,终于掌握了唇语,并把它作为听力的辅助手段,达到了即使听不见,可只要眼睛看见嘴唇动,我也能知道对方讲什么的程度。

  因此,这会厨房的噪音挺多,魏阿姨让我将菜放冰箱,我见到她嘴皮子动,一样明白她说了什么。

  我端了一碟糖醋排骨,正要放冰箱,冷不丁,厨房门被推开了……

  “楠楠,你的电话,快去接电话。”

  第四十四章:被啃了……

  “楠楠,你的电话,快去接电话。”厨房门被推开,一道俗称公鸭嗓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来了。

  关好冰箱门,我反身,送了一个白眼给那个家伙,嗔他,“嚷那么大声也不怕吓到魏阿姨。”

  那个家伙笑嘻嘻地,绕到我身边,“这话得魏阿姨说,你说了不算。”他侧过脸问魏阿姨,“魏阿姨,我吓到你了吗?”

  “魏阿姨早被你锻炼出来了。”魏阿姨乐呵呵,把菜起锅,弄到碟子里盛好。

  他不说话,歪着脑袋,只顾瞅着我乐,好像在说,你看吧,魏阿姨坚强着呢,瞎操心。

  他的个子抽条儿,和我并肩站一块,快齐平了,也许,再过不久他会超过我。他的模样儿也渐渐张开,眼梢那上挑的弧儿漂亮得杀人,怪不得那些初中女生总是忘了他的年纪比她们小三岁,暗中递来的纸条,多得吓人。

  不过,再多的纸条,统统是一个命运,被他揉了,随手扔。那些人肯定想不到,看起来温煦煦如和风一般的程可青,私下里是这副样子。每当他扔了纸条,我最爱取笑他是伪君子,逗他用无可奈何地眼神望我,偏偏拿我没有办法。

  他已经很少做这种歪脑袋的孩子气动作,这会猛然歪了个脑袋瞅我,还真是逗人乐。

  我忍不住呵呵地笑,“不要老吓唬阿姨,被你吓跑了,谁做那么好的菜给你吃?”

  他目光清亮,脸庞笑笑地,嘴皮子动,没出声,倒是魏阿姨边炒菜边说,“有你们俩个爱吃菜的小鬼在,魏阿姨不跑。那什么他们说的成就感,啊,对了,我要不给你俩做菜,上哪儿找成就感去?”

  我和他很给魏阿姨面子地笑了,不过,我们笑,不是因为魏阿姨的话。

  他陪我练的唇语,所以,我们俩背地里做无声交流的时候可多了……譬如说……嘿嘿,考试的时候,我们俩用这个对答案,神不知鬼不觉……

  再譬如,魏阿姨炒菜说一句话,我们俩早悄无声息地用唇语说好几句话了。

  我说,吓跑魏阿姨,没人给你做菜;

  他说,怕什么,只要魏阿姨跑之前,你赶紧把魏阿姨的手艺学全了,做给我吃,不是一样吗;

  我说,我是笨蛋,一不小心放盐放多咸死你,看你还敢不敢让我给你做;

  他说,不怕,你不会眼睁睁看我被咸死的,要么救我,要么和我一块咸死;

  我说,你太了解我啦;

  他不动嘴皮子了,两只眼睛眨啊眨的,可太好玩啦,我也学他眨眼……于是……魏阿姨听见了我们俩在她背后发出的笑声……

  菜台子上还有好多菜应该放到冰箱里,我皱皱眉,说:“可青,你让那边先挂电话吧,我收拾完这边的菜再说。”

  他不同意,“这有什么,我收拾菜,你快点去接电话。”

  他一边说,一边将我推出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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