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之后,京城反而没了雪,只是阴着天一味的干冷,就像董喜双的心情。
考试季宿舍里为方便学生们临时抱佛脚而开放了通宵自习室,因此很多人都选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整日窝在宿舍楼里复习,恨不得三餐都叫外卖解决。感觉校园里走动的人都少了很多。
董喜双整个人郁郁不乐,饭也吃不香了,觉也睡不好了,还总是做梦。
大概是萧骏突然闭门不见给他的打击太大,导致他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面他被一辆车刮倒,爬起来追着人家宝蓝色的车屁股跑,怎么跑都追不上,早上起来挂着俩黑眼圈,累得仿佛夜里跑了一万米。
大家都在忙着复习,人人一脸菜色,倒也没人注意到他状态不对。
只有纪念琪,看他天天没着没落的样子,有点心虚,有点愧疚,毕竟人是自己给骂跑的。明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不开心,他不说,自己也只能装不知道,问都没法问。
董喜双从早上进了图书馆上自习,一直到中午过了饭点才出来。今天效率又不高,一上午看的书仿佛没进脑子里去,倒是压得心里很沉。
他低着头磨磨蹭蹭地往食堂的方向走,并没有发现路边有辆白色的车里有人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萧骏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个什么行径,那天鹿屿走之后,他心里乱得像藏了一大坨被猫抓乱的毛线,烦躁地左冲右突,却无论如何理不出头绪。
他的人生仿佛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进退维谷,怎么走都是错,无论如何都要辜负一个人,包括自己。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担心小双,无法忍耐想要看到他的想法。
他回家换了辆贴膜颜色比较深的车,从一大早就停在宿舍楼不远处。
那条惯例的“早安”发来后不久,萧骏就等到了他。
小双穿了件米色的羽绒服,背着双肩包,远远看去白皙瘦小,并不引人注目。他站在宿舍楼门口望了望天,动作稚气而可爱地揉了揉眼睛,低着头慢吞吞地走过来。
萧骏看着他越走越近,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鹿屿并没有夸张,他瘦了,他在不开心。
暑假晒黑的皮肤已经彻底被修复,回归了原色,脸颊圆润的弧度清减了,越发显得下颌尖而眼睛大,那种幼嫩的奶气被一种忧郁的楚楚可怜感替代,仿佛少年初识愁滋味。
他一脸的心事重重,路过车子旁边的时候不知怎么平地里一绊,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了个跟头,萧骏心里跟着忽悠一下,差点忍不住要推开车门冲出去。
眼看着人走进了图书馆,萧骏不禁皱眉:为什么没有去吃早饭?难道就这么饿着肚子学习?
下午一点多,午饭时短暂熙攘的人潮在校园散尽的时候,小双才拖拖拉拉地走出来。
萧骏开着车悄悄地跟着,发现他并没去食堂,而是跑到湖边站着发呆去了。
冬日湖景萧索,路人不做停留,湖边孤零零站着小双的背影。
某个瞬间萧骏想去他妈的长痛不如短痛,我一点都不想让他痛,我要带他回家,我要抱紧他,我要告诉他别伤心……
可然后呢。
冲动褪去,萧骏茫然地想,然后再亲自看着他变成另一个自己吗?
萧骏像个跟踪狂一样暗地里跟了小双四五天,某天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抑郁的症状似乎不药而愈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挥之不去的焦躁。
看着小双日渐憔悴的样子焦躁,看不到的话更加焦躁。一焦躁,就控制不住脾气。
某天晚上睡前,习惯性地想拿静电球摆弄的时候愣了一下,他的床边除了挂在灯上的装死兔,就是摆在床头柜上这个简易静电球了。而前两天翻出来,军训时小双送的那条白毛巾则是折好了放在静电球银白色基座下面的。
现在那条毛巾不见了。下午阿姨来打扫过。
他顾不上时间已经近午夜,立刻打电话回家问。
刘丽接到电话很诧异,回道:“这大半夜的,就为着一条毛巾?”
萧骏语气有别于一贯的冷静,带着冲冲的怒气:“你去叫阿姨起来,问一下,是不是给我扔了?”
萧骏从小早熟而理智,刘丽从没见过他这样直白而毫不含蓄地表示出怒气,虽然想不明白一条毛巾怎么就珍贵成这样,还是赶紧去叫阿姨,半晌回说:“没扔,放在卫生间柜子里了,阿姨放抹布的那个篮子里……骏骏,那个毛巾,是限量版的吗?阿姨不懂,你不要怪她。”
“嗯。”萧骏松了口气,“回头再说吧,我先挂了。”
他去楼下卫生间柜子里看,果然在一个塑料篮子里找到了那条薄薄的,小小的,质量十分粗劣的白色毛巾。连忙清洗干净,小心翼翼地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董喜双:噫!为啥最近总感觉被跟踪,我不是遇上了变态吧!
萧骏:(甩动手里的小皮鞭)今晚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变态!
第22章 醉如泥
一月末,随着春节临近,京城进入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沉闷的考期终于结束,不论是胸有成竹的学霸也好,还是一碰便成渣的学脆也好,哪怕是夜夜点灯熬油临时抱佛脚的真学渣,都暂时忘却压力,过不过的后面再说,该补觉的补觉,该放风的放风,补番的打游戏的谈恋爱的,一时间整个校园都像活过来一样。
年终岁尾学期末,学校附近的大小饭店最近日日爆满,定位从中午一直排到晚上。
董喜双他们班学生课选得多而且杂,涉及的学院太多,只能等全校考季结束再聚,倒是先参加了唐平的聚餐。
吃饭的地方在城里一个大馆子,怕新生找不到地方,唐平特意开车亲自带他们去,同行的还有小双同班的一个女生,也是他带的学生。
唐平门生众多,硕士博士博士后再加上刚毕业在京的,两个大桌子坐得满满的,都已经先到了聊了一会儿了。
他领着两个学生一进包间的门里面就静了,有个师兄出声调侃道:“哟,唐老师今年收了对儿金童玉女啊,这下真成菩萨了!”
大家哄得笑起来,小双个子小小的,白嫩可爱,那个女生个子不矮,看着跟小双仿佛,长得文静清秀,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唐平两边,倒真像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
小双辈分既低又不会喝酒,被安排在次桌上,唐平举杯开席,大师兄大师姐们轮流汇报加提酒,小双举着一杯果汁,忙着记人名字和脸还有头衔,菜都顾不上吃。
宴席至半,酒喝high了,气氛也开了,大家开始乱窜着喝私酒,包间里一时间闹哄哄的,小双正想着趁没人注意到他,吃点东西填肚子,刚夹了一块儿花朵样的紫色小点心,身边的空位上坐过来一个人。
小双记得他是挺重要的一个人,提酒的次序也在前面,虽然他说了很多专业的东西小双都听不懂,但是他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很认真,老师还带头给他鼓了掌。
刘之恒戴副眼镜,乍一看一身的书卷气,但稳重和睿智中又透着潇洒不羁,气质令人印象深刻。他看起来气定神闲,一点没有醉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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