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红莓_Ashitaka【CP完结】(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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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当说,彭小满对数学是存着恐惧的,那种我愈发努力也丝毫不减成效的,怀疑自己就没开这窍的想法成了经年累日的怀疑和否定。数学作业能拖就拖永远放最后写,压轴题根本就不敢自不量力地做拿分的打算,被叫上黑板一定是出洋相的煎熬,连带面对老班,都会间歇性地忍不住自觉惊惶。

  彭小满猜,当年第一次把数学纳进教学规划里的人,是不会想到往后,这玩意儿会给那么多学生带来如此不可名状的压力的。没人可以去反抗制度说它不好,但凡表达了意图,就会被认定做优胜劣汰里的,要被筛去的弱者。其实话没错,但仔细想想,才能不仅限在六门课里,优胜劣汰的优,也可以说是狭隘。

  回想着等差数列公式,彭小满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游凯风的脸,跳脱地想起了他的《商鞅之死》与佟振保。想到他在制度里,是优还是劣呢?真的没法儿说。

  李鸢选好了两本半块砖厚的自招全解,收银台先头付完款,折回来找彭小满的时候,带回了两杯珍奶。刚戳开,没等嘬上粒珍珠嚼嚼,就响了手机,彭小满侧头看来电显示人:凯爷。

  巧了不是,想谁是谁。

  李鸢看了微博推送和网上,知道里影前天开考,游凯风报的里影戏影视表演专业,昨儿参加的二试。他跟着一同报考里影的启源一帮起得比鸡早,套着大袄门前摆队。里影的表演与播主专业一惯规定男女均素颜,带了美瞳,考场志愿者还会特贴心地地上被白水,提醒考生记得抠掉再考。但凡事还就不能死心眼儿,让你素颜就素颜?素颜妆干嘛使的?

  昨儿一早,李鸢迷迷瞪瞪躺床上没醒,就被他一通微信视频请求震醒,眯眼按接听,赫然是游凯风那瘦了也依旧不叫多小的脸,还他妈镜头冲下,就看飘着俩鼻孔。一早就膈应人,李鸢偏开头揉眼。待他调正镜头咧着嘴开,才算回归正常颜值。非但正常,还往均线上拔了两三分。游凯风悄咪咪透露,淡淡上层粉用湿餐巾压一遍,棕眼影勾了眼睑轮廓,山根两边扫了点儿侧影,全是小心机。

  怕他紧张,李鸢强挺着不倒头睡个回笼,陪他聊了半小时。电话那头人头攒动,各色动响,游凯风人闲就手欠嘴欠,花式偷拍队伍里姿容出色又或标准网红五官的小姑娘,说要全拿合格证进里影和这些个妹子分一个班得多爽,拿下哪个都血赚不亏,李鸢回他你可要点脸做个人吧;他又花式偷拍人队伍里,掸眼看就比他高级出俩档次的高富帅,边叹都是人咋长得就这么不一样,边生捧李鸢说,不过我觉得你长得也不必他们次,李鸢就笑,淡定回个谢谢。

  说不紧张不可能,李鸢能看得出他不住晃动的身体,不住眨眼抿嘴,鼓起胸膛呼吸的小动作。对着游凯风,李鸢就像对待悖伦里的爹妈死的,说不出膈应的勉励更给不了什么好话。不像对着彭小满,他平白就有柔情和依恋,很多话是自然而然。

  游凯风百分之八百是哥们,希望实现理想,希望他抵达远方。

  措半天辞,游凯风挂视频进考场前,李鸢憋出句凯爷放松别紧张,你肯定行。游凯风先一愣,回味过来便捧腹笑,说我以为你特么要跟我表白呢。

  不知道油加没给加上,李鸢接电话前也莫名揪心,好比高考放榜,急三火四打电话逼子女上网查分的爹。彭小满靠过来,一副偷听的样子,填补了情景,成了想知道结果又不敢直接面对事实的妈。

  “凯爷?”

  那头一阵呼吸,像是愣了愣才应,那头笑骂:“卧槽我还是你特别铃声么?响这么久才应!”

  李鸢也听完一愣,继而才回怼,架着彭小满肩膀:“还能有你什么事儿?早换人了。”

  “有情饮水饱呢,你就骚吧你就。”

  “咬我?”

  “歇,咬你犯法。”

  “几号回?”

  “明儿。”

  “还去南站接你?”

  “别别别我打的,不残不傻的,不敢占小满君跟你腻歪的时间。”游凯风嬉笑,顿了顿,在那头擤了个鼻子,“三十我回老家看我奶,年初一去找你俩玩儿吧,没计划吧?”

  “没,你来。”

  “不嫌我亮吧?”

  “嫌也让了,心怀感激吧。”

  “说定啊。”

  “嗯。”

  “那行,挂了拜!”

  爽朗没变,就是牵强。李鸢塞手机进裤兜,彭小满一杯珍奶嘬的见底,问:“你没好意思问怎么样吧?”

  “嗯。”李鸢喝口自己那杯,按住嗖嗖跑风的毛衣领,“悬。”

  第50章

  三十儿,李鸢对着彭小满发誓,今晚谁特么还搁巷门口放挂炮扰民,他就打电话给他爸举报。跟喜静没多大关系,他是小时候被林以雄坑过,留下了心里阴影。那时候多大?至多就一个半茶几高,也是大年夜,也是路上薄薄积雪,林以雄微醺,笑嘻嘻地夹着盘炮牵李鸢下楼,迎上天幕的月色与烟火。

  盘炮一千响,抖开铺平,比彭小满还要长出老大一截。彼时林以雄与李小杏还彼此深爱,未生隔阂,未在锅碗瓢盆中生出对婚姻的困顿与恼恨,时髦点说,还很小确幸。林以雄哈出口白汽,纱似的罩上李鸢青雉懵然的脸。林以雄慧黠地把燃着的半截烟嘴塞给李鸢,推他上前,神经线条碗粗地教:点!小男孩儿学胆子大点,爸爸教你,捻子红了就跑!

  爸爸的概念那时候无比伟岸,下了命令就要笃定执行并百分相信,没什么理由。李鸢就蹑手蹑脚地上前,强按着涌生的胆怯弓腰点炮,却在引燃捻子掉头往林以雄怀里奔跑的前一刹,被雪滑倒,俯身在地,任挂炮在屁股那儿高声喧嚣。

  人没伤,烫破了新买的羽绒服,走动起,点点羽绒飘出内衬被风卷上硝烟气味弥散的半空,犹如另一场冬雪。

  林以雄仔仔细细抚摸了李鸢周身,检查出这小子除了胆儿吓破了一点逼事儿没有后,忒不人道地哈哈笑起。彼时李鸢则在他怀中放声哭嚎,回响一整个筑家塘。那其实就是借口。一个男孩儿借此可以在爸爸怀里任性撒泼放赖,而又不会被人指责娇气的借口。哭得就像演戏一样,半惊恐,半令人沉迷的温暖愉悦。

  李鸢到现在都记得那晚,正烧年夜饭的李小杏听了楼下动静,来开厨房窗户挥动锅铲,状况欢腾地冲着楼下吼:林以雄!!伤着牛牛你明年就别进家门了!

  原来那样鲜活过的爹妈,今年一个没在旁侧。李小杏打利南发来个短视频和红包,祝李鸢今夏考学顺利;林以雄打派出所办公室发来个转账提醒和短消息,也是篇废话,加句意味难言的对不起。回不去的感觉始终都有,今年是特别明显。

  自己已经他妈到逢时遇节就要追忆往昔的地步了?李鸢边撑着彭小满家水池子,一脸严肃地注目着槽里活蹦鲜跳的鲈鱼,边慨叹自个儿绝逼青弋第一未老先衰。按奶奶电话打来一番口头传授的独门秘方,彭小满洗净红枣,一一去核,在厨房蒸上了要揉成年糕嵌进里头的糯米粉。出来天井拿盆,看李鸢对着鱼出神,一个灵光咔嚓,扎马步,送他一记千年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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