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红莓_Ashitaka【CP完结】(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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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小满合抱起他翻身一滚,嘻嘻笑。

  没敢和彭小满一道赶着去学校,李鸢干脆就翘了下午的课,想着反正时间也没说死,利落地陷进了揉成一团的床褥里睡到黄暮。梦很好,但记忆模糊。一消回想,就由天色橙红转寂寂的深蓝。游凯风发来的的短消息里卖起了关子:他说他不是故意的,冲动了,不甘心。

  李鸢也没废话,三个字回:知道了。

  第57章

  百日誓师大会那天,青弋下了瓢泼大雨,鹭洲上空一片空濛水色,洗净凡尘。谁惨也惨不过高三生,但凡天上不是下刀子,别说下雨了,下屎也得给我举着粪瓢顶上。文理合计拢共十个班,纵向分二十列排开,佐震天响的BGM,个个儿单手举拳平行于太阳穴,单手撑伞,唾沫星子四溅,扯起嗓子跟着学生代表高呼:我的青春在这神圣的时刻剧烈燃烧!火红的烈焰亮彻了每一个角落!我的理想在这庄严的殿堂,盘旋升腾,青春的脚步,敲响了出征的战鼓!

  末尾收梢处,人声雷霆万钧,响遏行云:争分夺秒!百炼成钢!全力以赴!铸我辉煌!

  天上下的那哪儿叫雨啊?分明是热滚滚的鸡血。

  据说那天不老少男生吼得耳朵背气。但凡脸上带着点儿水的,解散后全都被拦下来遭了一通见缝插针的校媒采访,彭小满是其中一个,抱头左逃右蹿没能躲掉一男两女的三方夹击。咔嚓一个单反镜头二话不说怼眼跟前,拿着纸笔的校园女记者柔柔地问,请问同学,你是因为什么流的眼泪呢?是感动么?彭小满抬手遮着脸,一脸哭笑不得:我这是溅的雨,我这不是泪谢谢!

  高三二一水儿臭不要脸的躲一楼廊下避雨,以老班为首横向站定一排,瞻观自己班同学遭别人为难,狗屁不带吱一声就算了,还纷纷报以幸灾乐祸的热烈鼓掌。李鸢站在末尾插兜,没跟着鼓,只跟着笑,状如不经意地看眼彭小满,抬头看两眼青弋缥碧的天色;看两眼彭小满,再看两眼鹭高里森绿的树冠。

  心照不宣的,他俩拉开了“距离”。

  不明就里的人看得出来,光在心里嘀咕,想说什么时候结的梁子?操`他妈人这友谊啊一点儿不牢靠,你看说甩脸子不处了就不处了。以为自己明白点儿什么的人,搁心里哂笑,心说人言可畏,谁也怕一瓢脏水兜头泼,你看?一个帖子就把好好关系搅黄了吧?谁特么乐意被人当基佬啊?要我我也躲他远点儿。游凯风看,说聪明,你们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老班看,他们俩是在不算事儿的磨砺里学到了分寸与转圜,这是比学习成绩还要重要的生活技巧。

  可李鸢有多不愿意跟他扯“距离”呢?就像他当年不愿意父母离婚那样。

  可他又多沉默呢?就像他父母当年离婚,他果断接受,没插嘴说任何不好一样。

  这是他性格的一部分,他是复习。他明白,彭小满是在热烈和软氛围里长大的男孩儿,他身畔的父母长辈不忌惮昭彰爱,遮蔽诸多冷酷,给他的全是这个世界温情向阳的东西,即便有恣睢玩人的波折,那也是可以同心协力,用爱发电的。彭小满不像自己,装冷酷的业界巨擘,他从来没有体味过一种东西,是句土到爆的老歌词,叫爱在心口难开。

  因为刻意的保持距离,李鸢才发觉自己二十四小时都在不间断地思念近在咫尺的这小子,又害怕错过他,或给了他不积极的想法,就时常的像今天这样儿,忍不住地的拿目光牵住他,单方面的,不被他有所体察,被别人有所体察的。也因为距离,李鸢才能静下心思来细细想。他想他那天替他出手揍刘欢欢被留下来一通海训,细雨;他那晚忍不住和他抱在一起接吻,中雨;他独自从利南回,大雨。

  这些像隐喻似的青弋雨水告诉他两件事儿,一,这地儿是真他妈潮湿,萧敬腾怕不是在这买了套联体别墅?二,他喜欢上彭小满,是由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机遇催生而成,甚至和闪念有关,早一年或晚一年,他都不一定能毫无顾忌地拥抱他。李鸢为此高兴,因为他觉得他有幸,他碰上了人间最有轶趣的机缘凑巧。

  女记者飞快在笔记本上记着,写完了抬头又问彭小满:“嗯,再过一段时间你们就要去高考了,着可能也是学长你们在鹭高度过的最后一段时光了,你有什么是想对学校说的么?”

  彭小满正儿八经问:“我需要哭么?”

  女记者一愣,摄像乐够呛,忙说:“哎不不,我们不玩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没剧本,学长你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了。”

  真情实感?

  真情实感是:这学校真美,这学校有底蕴,这学校里师资团队藏龙卧虎,这学校门口煎饼果子确实好吃,这学校小九九其实也挺多,这学校教主任是个人精,这学校保安是个手能伸人裤裆里的多事鬼,这学校有个马上要退休的姓班的老师,谁被他教过谁前辈子积阴德三生有幸,这学校高三二里有一帮人,傻且蠢且仗义,这帮人里有个长贼帅的酷boy是我男票!对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他学习屌好!我和他!是积极!健康的!情侣关系!

  说这话,大于等于站天安门门楼子上高喊我要自焚,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但真情实感,真情,实感。

  彭小满突然就偏头望了眼一楼回廊下,几乎是像锁定了一般,越过许多面庞,对上了李鸢的注视。那注视里有怔怔的成分在,就像看愣了一样,彭小满不知道李鸢这么盯了他多久。他看李鸢继之像醒悟,耸了下眉,不从容了一刻,飞快地转回头不再看他,遮掩似的和一旁的缑钟齐低声说话。彭小满在心里笑得打滚,笑得流眼泪,笑得说:哎你蠢不蠢?一点儿都不酷了。

  彭小满对着镜头,抿了下嘴:“感谢鹭高对我近两年的栽培,祝母校越来越好。”

  暄风吹起,青弋回南。李鸢的保招成绩是和市一模统考日期安排同天出来的,周玉梅正上语文课,临时抽默今年高考大纲里必考的《送东阳马生序》。老班戴着花镜“啪”地推开教室门,劲儿使大了,门板梆当弹上墙,惊得周玉梅手抖,“哎哟喂”一声碰倒了手边的保温杯,吓得抽屉肚里翻书闷着头狂抄的陆清远好险没一屁股站起来。老班先连连致歉,等周玉梅笑笑说了没事儿,才冲着李鸢招手:“来!李鸢来我办公室!”

  高三二一干人瞧自家班主任这两眼放光的架势,猜他下一句话很可能是:你老婆生了!

  要么:你家房子着火啦!

  脑洞如黑洞,三三两两的低笑,大概情由在此。也算是乏味的高三里,一点儿佐味的欢脱。

  彭小满很愧疚,愧疚“妈妈”这个词语在逐日变得陌生,像一层层极薄的软缎轻轻地覆上去,温柔地折起四角,茧似的将这个珍贵裹紧。让它不轻易变质,也不因为锐利而伤人。彭小满又惊喜地发现,“李鸢”这个名字,好像弥补一样成了他的宝贵,积年累日,一点一滴,沉落进了他浩瀚的潜意识。像被人喊了名字就要下意识回头寻找声源一样,谁喊了李鸢,他就要抬头,边找边嘀咕:哪儿?!我喜欢的那个大宝贝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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