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抬起头,发现她不但醒了,而且还泪眼婆娑地咬着自己的手臂压抑地哭着,那张脸痛苦得好像在忍受什么酷刑似的。他猛的拉下她的手臂,上面已经印着一排触目的血红牙齿印。
他不爽极了,面色铁青地紧捏着她的肩膀,声音变冷:“该死的!被我碰就那么难受吗?”他从没这样讨好过一个女人,才想对她好一点儿,怎么就得到她这种嫌弃的反应?她以为她是谁?他真的想一下掐死她!
骨头被捏得抽痛,她却一动也不动,目光空洞地落在他身后的某个地方,凄凉地笑了笑:“哦?原来你还会在乎我的感受?”那双眼睛已经是看穿了一切的清亮,像一泓柔弱的泉水,该流到哪儿就到哪儿,已是身不由己。
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瞪着她:“你,你就非得这样软硬不吃地搓火儿是不是?小爷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识抬举的女人!”
“我反抗你会不高兴,我听话你也不高兴,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惨白着脸反问他,语气已透着破罐子破摔的无力。
他一怔,是啊,人都到手了,他还想要怎样?可为什么看见她厌恶的眼神他会心里堵得慌呢?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不发一语地翻身下床走向浴室走去。
听到花洒的流水声,她才如释重负地放松了身体。对于那样盛怒的傅希尧,她不是不害怕的,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紧张得竖起来,怕他像野兽一样将她啃噬毁尽。可那样亲密的情事若不是发生在相爱的情人之间,对她来说得到的不是快感,而是无休无止的折磨。
而且她猜不透他的心思,他那样的人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不放过她?只是因为征服欲吗?她甚至想,是不是只要顺着他一些,他很快就会觉得腻了厌倦了?
两人从饭店出来后就一直没交谈,可傅希尧的手一直牵着夏小冉,好像怕她会跑了似的。清晨的小镇还弥漫着浓浓的水雾,古旧的老宅斑驳的石墙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他们挑了家老字号铺子吃早饭,简单的点了两份豆浆油条。
夏小冉抬起头,无意中看到隔壁桌坐着的一对老夫妇,老婆婆的眼睛似乎看不到了,老爷爷就把油条掰成一段一段的放到豆浆里泡软了再喂老伴吃,等她咽得差不多了自己才吃上几口,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搀着她离开。
前段时间邵峰的公司因为宣传需要,公开向社会大众征集最浪漫动人的情话,最后票数最高的那一句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她问他,如果我变成老太婆了难看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他笑她,傻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儿我都要你,只要你。
那时谁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有机会一起变老就已经要分开了。
米白的浆面上晕开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她很想见他,又不敢见他,她不知道见面可以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清楚所有的一切以后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觉得她肮脏觉得她不要脸?那情形她光是想象就觉得生不如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傅希尧好一会没听到动静,抬眼看了看她,这一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恨恨的说:“我说你这女人怎么回事?连吃个早饭也能掉金豆,我没怎么着你吧?”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真没说错!
夏小冉低着头,闷声说:“被豆浆烫了一下,不碍事的。”
她这一服软,傅希尧也不好发作,冷着脸说:“明知道烫就悠着点,没人催你。”
继续相对无言。
傅希尧也不知道她采风是做些什么,又拉不下脸问,只想着应该是寻些民谣民俗,就带她去了东栅的戏舞台,那里常演些当地特色的戏曲节目,也算合适。不过今天倒是没唱曲儿,而是锣鼓声响地表演提线木偶。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站起身想走,转身看夏小冉,她正微微昂着头看着戏台,神情很专注很投入,他咬一咬牙又坐了下来。
他以为夏小冉在看戏,其实不是。
夏家从前是住在护城河岸的老宅,宅子后面就是著名的古城老街。
小时候爷爷经常带她去会所看江南木偶戏,她那时年纪小,只单纯地觉得很好看。戏舞台木雕金饰,做得很精致的木偶上演着一个又一个新奇有趣的故事,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爷爷问她:“小囡啊,你喜不喜欢看木偶戏?”
她点头说:“嗯!喜欢!”
爷爷又摸摸她的头说:“小囡记住了,你可以喜欢木偶,可做人却不能做木偶,知道吗?”
那时的她似懂非懂的,不过现在明白了,现在的她不就像被傅希尧操控的木偶娃娃么?是爷爷太有预见性还是她的命太差了?
好不容易看完了一出戏,傅希尧终于坐不住了,边拉着她起来边说:“好了,别都耗在这里,咱们到别处走走吧!”说着也不等她答应就离开了戏台。
其实小镇就巴掌大的地方,一下子就逛完了,他们逛累了就坐在石桥边的石墩上休息。
傅希尧忽然问:“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喜欢吗?”
夏小冉细声说:“挺好的,很清净,很纯朴。”
傅希尧伸手往南边一指,慵懒地笑了笑:“不久以后,那里会建一个小型的度假村。”
夏小冉吃惊地问:“你投资的吗?”见他点头,又忍不住说:“可是这不就会破坏这里的原生态环境吗?”在这么无止境的开发旅游资源,这世上还有净土么?
傅希尧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笑眯了眼睛:“不会的,度假村离这里有一定的距离,不会有影响的。现在的人工作忙压力大,又没那么多时间去远的地方旅游,周末一家去度假村玩两天会是个很好的选择。当然了,度假村选址在这儿也因为这里靠近省会城市,驱车不过两小时就能到,又有4A级景区的号召力,前景肯定很好……”他说起自己的生意自信满满地,发现她愣愣地瞅着自己,就拧拧她的鼻尖笑说:“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等以后建好了再带你来看看,专门有一处是我自个儿住的……”还没说完他自己就顿住了。
而夏小冉更是跟着脸色一白,以后?她巴不得马上跟他说再见,他们哪里会有什么‘以后’?她的心里话全写在脸上,傅希尧怎么看不出来,当下也冷了脸不说话,薄唇抿得紧紧的。
这时,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婶提着一个篮子走过来,脸上堆满笑意地向他们兜售:“小年轻,买对同心结吧,会保佑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一双红亮的同心结递到他们面前,细看下做工不算精致,也就是小镇的人做来帮补家用的小玩意。
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这八个字戳中了夏小冉藏在心里最柔软的痛处,她又快又急地摆摆手说:“抱歉,我们不需要。”
那位大婶说尽好话,可夏小冉的态度都很坚决,转头又看了看傅希尧,发现连男的也冷冰冰的,无奈之下就撇撇嘴走了。
等人一走,傅希尧看她的表情又像之前的似笑非笑,十分骇人,夏小冉有些害怕,只好避开他的眼神看向别处,她觉得她没有错,他们之间只是苟合,不是好合,根本不需要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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