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_它似蜜【CP完结+番外】(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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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真正全心全意属于他的,他闭着眼不想承认自己想要的,此时此刻,竟然已经被他自己弄破碎掉了。

  从椅子和车门的缝隙中捞出冰凉的手机,祝炎棠又打了一个电话,还是关机。他垂下眼,关掉空调,打开保温壶,喝了一口,又立刻拧紧盖子——

  然后推开车门,他好像疯了一样,这个沉甸甸的金属水壶被他扔得老远,砸进雪地里,一望无际的寂静中,有雪壳碎裂的幻听。

  祝炎棠大骂了一句英文,又跑过去捡回来,用手套擦掉沾上的雪粒。他需要热水,可他刚才扔了,他害怕错,就自以为是地把温暖推之千里之外,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天边的霞暗淡了,沉默着再次刮起的风也是嘲笑。祝炎棠折回车子后面,打开后备箱,很久以前他去医院看望吴酩时,得到了一个涂鸦本,里面有颐和园的湖水、玉渊潭的桃李、天桥下的烤红薯摊子,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脸。祝炎棠把这个厚本好好地存着,一直放在最常用的贴身行李箱里,跟着他满世界跑。

  没有抽出过多少空档去细看,只记得在某个夹层,现在翻开其中一层,本子没找到,倒是拎出来一条旧得夸张的围巾。

  祝炎棠一愣,这是谢明夷的东西。初见的那个夜晚,他把它围在祝炎棠脖子上,冲他暖乎乎地笑,说要带他回家乡,做大明星。之后的许多许多年,在太寂寞太潦倒的深夜,祝炎棠会把它拿出来,像个变态一样捏在手里,不敢妄动,只敢数格子,后来羊毛都磨薄了,蓝灰格子各有几个也清楚印在心里。

  几个呢?祝炎棠现如今竟想不起来了。

  他回忆上次把这围巾捧在手里的时候……半年前?还要更久。

  遇到吴酩之后,好像意外很多,活得也很充实,他甚至没惦记起过这件东西,哪怕一次。潜移默化还真是神奇啊。祝炎棠平静地笑了笑,走到风口处,把围巾托起来,松开手。

  天边最后一抹明艳已经消失,呼呼的风声中,暗色的围巾展开在暗色的空中,飘远了。

  祝炎棠也不打算眯眼去看它飘到了哪里,只是闷头继续去找那个涂鸦本,最后在最内层找到了,和自己积累的最喜欢的那本台词放在一起。翻开来看,天色实在太暗了,厚实的纸页被风刃裹挟,也是脆弱的,于是他钻回车里,重重地关上车门。

  暖色的照明灯下,一笔一划映入眼帘。吴酩的线条很干净,却有力度,人在他的笔下是活着的。祝炎棠一页一页地翻,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想为那些错误捅自己一刀,只是静静地流下了眼泪。认识吴酩过后,流泪对自己来说也变成一件自然的事了,是否可以称为幸运?

  等到夜色完全降临,四周黑得像是马上就要有狼群出没,祝炎棠也把本子从头翻到了尾。他把它放在副驾驶座上,拉开手刹,启动这辆快要被冻在荒原上的车子,幸好GPS信号十分稳定,祝炎棠有充足的信心在天再次亮起之前赶到丰宁县城。

  颠簸时,余光又一次瞥到那本涂鸦,祝炎棠觉得难过,却也时不我待,他知道副驾驶上绝对不应该是一沓纸,而应该是一个人。

  你在就好了,他不住地想,日出不好但日落很美,你在就好了。

  吴酩是开车来的,那辆骚包的阿斯顿马丁,在小县城里一定极其显眼,祝炎棠深谙此事,自己戴着口罩墨镜穿着路易威登,也是极其显眼。但也懒得管其他了,大清早的,他看见一个小旅馆就停车进去打听一下,倒也没像预想的那样要跑遍全县,很快就在国道旁的一个三层高的家庭旅馆问出了端倪。

  管事的大姐这样问他:“红跑车……你找到是小吴?”

  祝炎棠心想,那家伙真是在哪里都能打成一片,点点头:“是的。”

  大姐又问:“他要找人,找的是你吗?”

  祝炎棠又点点头:“应该是的。”

  大姐叹口气:“人家已经走啦!真是,要来就早点来嘛!”

  祝炎棠一愣神,冷汗都冒了,他真怕吴酩傻乎乎跑到那鸟不拉屎的草原去逮自己,只得故作镇定:“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事实证明,他有点太自我感觉良好,大姐瞥着他,道:“说是回家去喽,他妈妈好像来电话了,一个劲骂他。”

  祝炎棠松口气,觉得世界真美好,转身要走,又想起来给大姐道个谢,结果一回头,正对上大姐挑剔的眼神:“整得跟大明星似的,你挺滋润。”

  “啊?”祝炎棠还是头一回面对莫名其妙的敌意,有点懵。

  “小吴那孩子,我接触不多,但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好孩子!”大姐眼睛一瞪,“你是他朋友还是他哥啊,人家找不着你可是哭了鼻子!”

  这是连外人都看不下去了,祝炎棠点头哈腰地表了一定改的决心,驱车飞快地上了高速,把草原和县城抛在身后。在收费站排队时,他又给吴酩打了个电话,听见还是关机,他想象吴酩红着眼睛鼓着脸蛋的负气样子,竟觉得应该挺可爱,又立刻拧了自己大腿一下,心想,我真是罪孽深重。

  又开始琢磨:刚才的大姐都要把自己当成混蛋来批评教育,吴酩的妈妈可是打电话把他骂回去了……自己回到北京,肯定也是困难重重。

  正如祝炎棠想象,老天爷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他。祝炎棠当天傍晚就来到张自忠路旁边的那个小院儿,敲半天门,没人来应,唯独八哥在里面背了几句诗,还都是送别的。祝炎棠哭笑不得,他忽然发觉,吴酩身边的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更别提联系方式了,而吴酩仍然关着机,虽然微信没拉黑他,但也没回应。

  现在怎么办?祝炎棠躲在车里,准备在门前蹲守。虽然显得自己像个变态跟踪狂,虽然乱停车被巡查的交警还开了一次罚单,给他刚换的大陆驾照扣了三分,他还是在交警走后开了回来,但是那院子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也没亮光。

  期间Brit打来电话,问他再休三天够不够,几个卫视的跨年都替他推掉了,祝炎棠十分厚脸皮地回答,不把人追回来我春晚也不要上了。

  Brit又一次被他的任性震惊,倒也没问是要追谁,只是道,祝您好运。

  他这运气的确也不算差。第二天一早,他顶着黑眼圈正在往嘴里灌漱口水,一抬头就看见有人在门口阶梯上摆弄门锁,定睛一看,是吴酩的妈妈,很优雅地,挽着发髻,穿着老式的蟹壳青色呢绒大衣。

  这感觉就像做贼一样,祝炎棠吐出漱口水,打量了胡同里热热闹闹晨练的大爷大妈一遭,最终还是戴上那副武装,他有自信通过其他方面来体现真诚。结果刚一走上前去,老太太居然就看透一切认出了他,和和气气道:“小祝,你来干什么?”

  门开了,她也没有把祝炎棠往里迎的意思。

  “我来找吴酩。”祝炎棠觉得自己宛如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他在哪里?”

  “哦哦,他不在。”老太太仅仅撂下这么一句,兀自进屋,还把门给关上了。锁门声后,隔着一扇朱门和一堵院墙,祝炎棠听见她又说:“你工作那么忙,不要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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