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哲迟疑了片刻,然后笑道:“只是想通了。”
“想通了?”难不成这么多年,他的疯病一直都是自己没想通吗?
而谁又能真正知道傅言哲这二十几年的苦楚,他把真正的自己封闭在内心,一直以来,对外的那个傅言哲都疯疯癫癫的。他活在夏辰五岁之前的世界里,那个夏奕明还爱着他的时光里。
在他创造出来的幻想中,时间不会流动,桃树每年都会开花。花开满枝头的时候,他是一个画家,有一个爱他的军官Alpha伴侣,还有一个聪慧的Omega儿子。他的父亲身体健康,官途顺利,仿佛永远不会老。
重复于如此的每一个日子里,傅言哲一步一步,自我催眠,催产出第二个人格。
真正的自己却因为打击而沉睡,仿佛逃避一般,躲了那么多年,现在终于彻底清醒。
曾经,他付出过很多,却因仅仅做错一件事而被抛弃,被厌恶。开始他也自问和反省,自己做错了吗?那到底应该怎么补救?他的家庭,他的孩子,他的Alpha,他尽力维持的一切。他是挣扎的,也是痛苦的。可当他看到那具尸体时,他的心大抵是凉透了,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夏奕明或许从没爱过他。
夏奕明离开了,夏奕明真的走了。他怎么舍得?
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他好像失了魂魄,被父亲搀扶着回到家中。年幼的夏辰就在他的面前,带着渴望的眼神希望得到他的拥抱。他明明看到了,却怎么也无法伸出手去抱抱已经失去父亲的小夏辰。
他的思维也越来越沉重,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哭不出来,也发不出丁点声响。
沉闷如深海的回音,傅言哲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可今早的桃花很香,随着半开的窗,一阵一阵地飘进来。就像是那一年,他在医科大遇到夏奕明,也是这种令人产生错觉的芬芳。他停下手中的画笔,终于睁开了那双睡了许久的眼睛。
想起了这些年他是如何度过的,这整整二十四年。
傅言哲放下了画笔,没有多看一眼他所画的东西。
“这颗桃树是夫人在少爷您刚出生的时候种下的,这回总算灵验了。”张妈也没来得及下楼告诉傅毅,上前握住傅言哲的手,轻轻拍了拍,欣慰着说,“这些儿破事,总算都过去了。”
傅言哲垂下眼帘。
张妈莞尔:“少爷,您不想见见小少爷吗?”
“小辰?”
夏辰在研究所里打了个喷嚏,李北北还以为他感冒了,迅速地远离了几步。夏辰无奈地清了清喉咙,大步走进办公室里。今天开始,陆行书可以准点下班,夏辰也打算把手头的工作都收一收,下班后要和陆行书一起去把孩子接回来。
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在爷爷奶奶那住习惯了,还认不认识自己这个爸爸。
夏辰想着,脸上露出了温和笑容。
他刚从实验室里出来没多久,手机还在抽屉里没拿出来,夏辰接过李北北给的苹果,一边吃一边翻看数据。
李北北剥开一个橘子,八卦地问:“我听说南家现在集体跑路了?”
陆行书带着他的队伍,把PCI-1的地下锁链连根拔起,一路查到了南家的关系,李北北早从肖鸣口中知道一些。但肖鸣现在又忙的不着家,李北北所有的情报就只能来自于夏辰。
“南盛躲起来了,南家现在已经被封。”夏辰知道李北北想问什么,直接了当地说,“南木已经搬出南家,他在首都有自己的公寓。现在也在接受调查,但似乎南盛做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南盛这是要判死刑的吧?”
“罪行落实后,死刑是肯定的。”夏辰嚼着苹果,想了想,“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当时你被关在地下实验室里的时候,有三个人。”
“对,除了文哲,还有两个戴着口罩,其中一个年纪不大。”李北北开始剥第二个橘子,他现在特别爱吃酸的,压吐。
“年纪不大是多大?”
“十几岁吧?反正比我大挺多。”李北北不太确定,“他戴着口罩,我只知道他个子瘦小,听他说话才知道年纪不大。”
而且。
“我还记得,他手腕上有伤,像是被抽打的。其余记不清了。”
夏辰沉默了一会,心里开始转悠。如果PCI-1的所有流出和售卖都如调查中一样,是南家作为背后主使操纵,那么,南木很可能和这件事也脱不了关系。加上李北北说起的那个戴口罩的少年,以及李北北曾经提及的,关于他不喜欢南木那双眼睛的言谈。
夏辰惊道:“北北!”
“干啥玩意?一惊一乍的。”
“你是不是说过你不喜欢南木的那双眼睛?”
“是啊,长得和狐狸精似得。”李北北不屑。
夏辰立刻打了电话给陆行书,要求他现在立刻,找一张南木十三岁左右的照片过来。陆行书懵了,他手头怎么可能有南木的照片。幸好陆夫人有,陆行书一个电话也就要到了。
十三岁的南木已经很出挑,眼睛和许寻如出一辙,只是身形偏瘦,目光也有些隐晦。
夏辰用一张白纸遮住了南木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北北,你再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李北北愣了愣,往嘴里塞了一掰橘子:“夏辰,你知不知道,孕夫不能受惊吓。”
但显然,李北北现在已经不大会被吓到。况且当年,南木只是旁观,并没有对李北北直接造成伤害过。本来李北北对他的印象也不深,怪就怪他那双眼睛太过瞩目。
夏辰和李北北确定后,迫不及待地要告诉陆行书这个消息。
倒是傅毅的电话先一步截住了他。
夏辰直接翘了班,也没和陆行书说,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今年已经29岁的夏辰,和个孩子一样心急意乱地赶来医院,连门也没有敲,满头大汗地推开杨宇办公室的门。杨宇挑眉,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示意他擦一擦。而杨宇办公桌边坐着的,正是他的爸爸傅言哲。
张妈拿着单子去拿药了,杨宇干咳两声,找了个借口也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夏辰和傅言哲两个人。
夏辰微微喘着气,往前走了两步,生疏又疑惑着喊道:“爸爸?”
傅言哲对夏辰说不上是陌生还是熟悉,他们虽然在一个屋檐二十多年,但这些年的记忆中,夏辰的模样一直很恍惚。在傅言哲心里,夏辰的样子还停留在他五岁的时候。傅言哲站起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拉住了夏辰的手。
“爸爸,你……你还记得我吗?”夏辰惊讶地看着傅言哲拉着他的手。
往前,傅言哲一直把他当做陌生人,连接近都不愿。
“你都长这么大了,小辰。”傅言哲缓缓道,再不似年轻时候的声线。他握紧了夏辰的手,眼眶发涩,重复着,“你都长这么大了……”
夏辰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了,话语间带着几分埋怨:“能不大吗,我孩子都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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