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暮的天空分外安宁。星星闪耀。花园的树木和花草之间都点缀满了蜡烛,那些蜡烛被罩在金色地琉璃灯盏里,衬托得镜宫宛如女神的宫殿。
然而,这一切的光辉,在女主人出现的刹那都黯然失色。
“欢迎各位今夜赏脸光临。”在钟声里,阿黛尔·博而吉亚公主从镜宫二楼走下来。松开了身侧男伴的手,站在螺旋楼梯上对着所有来宾微笑致意,然后提起裙裾行微微行了一个屈膝礼。她身侧那个穿着小夜礼服的男士也同时微微躬身,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大厅里忽然沉默了一瞬。那种沉默是奇特的,带着一种心脏都停止地凝滞。仿佛是被某种看不见的魔力震慑,当那个美丽女子轻启嘴唇,说出那几个普通的字时,所有人的魂魄似乎随着视线而被抽离了两三秒的时间。
在短短的一刹后,男宾们不加掩饰地发出了一声低叹,而女宾们则用羽毛扇掩住了嘴。相互之间纷纷低语,用复杂的表情看着从楼梯上走下的美丽女子。
阿黛尔挽着身侧男子的手款款走下楼,来到一群高贵的客人中间,轻声与周围的人招呼。她穿着一袭白色的拖地长裙,仿佛是为了标明孀居的身份。在领口上装饰着素馨花和白玫瑰,衬托得她的额头更加光洁高贵,就连唇上涂着的玫瑰色胭脂也仿佛被赋予了特殊的魔法。
在她出现那一瞬,所有人都忘记了眼前是一个两度守寡的女子,也忘记了那些不祥的谣言,只觉眼前的女子宛如含苞的玫瑰。
是最美最纯洁的女神化身。
在她走过之处。人群纷纷自动分开,所有人都侧身让路行礼。恭谨而殷勤。在她走过之后,宾客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从丝绸帐幕底下的洁白餐桌上拿起一杯杯红酒,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低声议论,视线随着那个最美丽的女子一起移动。
不远处,两位艺术家也停止了话题,一起注视着公主。其中一个留着长鬓角的男子脱口而出:“这真的是阿黛尔公主么?太美了,真是名不虚传!”
“千真万确。”另一个叫做英格拉姆的年轻钢琴家回答:“拉菲尔,无疑的,这就是翡冷翠的玫瑰——因为她令满园的花朵都失色了。”
他同伴注视着那一对璧人,用妒忌的语调低声:“那么,她身边的那一位幸运儿又是谁呀?——神啊,我发誓我愿意用十年的寿命来换取像他那样挽着她的手臂一个晚上!”
英格拉姆勋爵看了一眼,回答:“那是卡斯提亚公国的费迪南伯爵,一个神秘的人物,有传言说他是一个流亡的皇子——谁知道?或许这是他为了抬高自己而编造的谎言。”
“哦!原来他就是那个‘吸血鬼伯爵’么?如今社交圈里最吃香的男人!”那个叫拉菲尔的艺术家低呼,“听说他只在夜里出现,留连舞会和沙龙,皮肤苍白得像个吸血鬼——如今看来,他英俊得也像个吸血鬼。”说着说着,他一拍脑袋:“啊,英格拉姆,我明白了!怪不得最近一周他都没有出现在H伯爵夫人的府邸里,原来是去采摘更美的玫瑰,了!——真该死,怎么又被他抢先一步?”
英格拉姆有点疑虑地看了看周围:“奇怪,你知道西泽尔殿下哪里去了么?”
“英格拉姆,你是今晚第九十九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了!”旁边的拉菲尔大笑起来,“所有人都在诧异呢——因为门外没有二皇子的马车,而偏偏大皇子苏萨尔和三皇子普林尼却反而都到齐了。女神在上,的确没有比这个更令人惊奇地事了。”
“或许他是有什么急事吧……谁知道?如今二皇子深受教皇重用,繁忙得很。”
拉菲尔冷笑起来:“怎么可能?就是再忙,西泽尔也一定会来参加妹妹的舞会——难道他会把阿黛尔留给别的男人?不,不会的——就算是上议院的议长、东陆的皇帝,在他眼里也不会比自己的妹妹更重要,不是么?”
“嘘……”英格拉姆变了脸色,低声:“拉菲尔,要知道教皇不喜欢别人议论这对兄妹的事情——何况我们这些平民出身的艺术家,今晚不过是受邀来点缀贵族们的宴会罢了。”
“唉,英格拉姆。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悲观呢?对嫁过两任国王的公主来说,那些贵族无论出身多高贵古老。其实都不过如此吧?”拉菲尔耸了耸肩,“反而是我们这些人,才有可能靠着天赋和热情来博得她的青睐呢!——你看,上次的舞会里弗兰克就有幸和她跳了两支舞,而且还被邀请去她的府邸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我劝你少打这个主意。”英格拉姆肃然道。
“对,今晚怎么不见弗兰克那个家伙?”拉菲尔诧异的四顾。在人群里找不到熟悉的脸,“难道他因为上次的艳遇而害怕了?生怕遇到西泽尔殿下,就躲起来了么?胆小鬼!”
他露出轻蔑地表情,却难掩轻松——弗兰克康斯坦丁是一个英俊的诗人,也是社交界最著名的花花公子之一,如果他今晚出现在舞会上,那么自己不啻于多了一个劲敌。
“如果弗兰克适可而止,倒说不定是件幸运的事。”英格拉姆道。
交谈忽然暂停了一刹,因为执着红酒在窗边闲谈的两个人同时都看到了阿黛尔公主走到了两个兄长面前,然后停下来开始交谈。
“天哪!她居然主动和苏萨尔普林尼说话了!”拉菲尔低呼起来。差点把架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跌碎,“英格拉姆,我是不是眼花了?阿黛尔公主居然和大皇子有说有笑!”
“你没看错,拉菲尔,他们是在愉快的交谈。”
“可是。神啊,我听说他们几个兄妹从小就非常不合,阿黛尔公主甚至一听到苏萨尔皇子的名字就会厌恶得昏过去——听说那是因为这位哥哥也试图如同另一位一样和她‘亲密无间’,所以遭到了强烈的反抗和憎恶。”
“拉菲尔,你说的太多了。”英格拉姆勋爵淡淡道,并未搭话。
“可是你看。如今他们居然有说有笑!”拉菲尔叫了起来。扯着同伴让他也看过去,“天啦。公主居然笑了,居然把手伸过去让苏萨尔殿下亲吻!她居然还挽起了他的手臂!——快看快看,他们沿着花径朝这里走过来了!”
“好了,拉菲尔,舞会就要开始了,快去换装吧,别浪费了你辛苦准备的夜礼服。”英格拉姆勋爵制止了同伴的大惊小怪,虽然他心里的诧异也完全不下于对方。
当舞曲响起的时候,花园里坐在帐幕底下享用红酒和美食的贵族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喊声,纷纷站起。那些玩牌的、谈话的、调情的客人们都放下了手边的事情,涌向了垂下素馨花和九重葛的大厅门口,迎接今晚的最高潮。
烛火照耀着镜宫的一楼,金碧辉煌,有一种令人迷醉的气氛。所有贵族都三五结队的簇拥在大厅四周,轻轻鼓掌,等待着女主人领头跳第一支舞,揭开今晚舞会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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