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玫瑰_沧月【完结】(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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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您的回答,我满心感激。”费迪南伯爵长长松了一口气。他从座位上站起,单膝跪在了马车里,从礼服地内兜摸出了一个戒指盒,微笑:“幸亏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一直都随身带着戒指——这次总算没有再错过。”

  鸽子蛋大的宝石在昏暗的车厢里奕奕生辉,瑰丽无比,费迪南伯爵单膝下跪,轻轻将指环带上她的无名指,拉住她的手放到嘴边亲吻:“请不必担心,公主,只要您答应了,我保证教皇大人也不会反对这门婚事。”

  “是么?”这一次,轮到了阿黛尔吃惊地看着他。

  “是的。他一定不会反对。”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我明天就会去太阳宫觐见教皇,请他赐婚——很快,我就能带着公主离开这个你憎恨的地方了。”

  马车辚辚奔驰在黑暗的翡冷翠圣城内,冷月高悬,台伯河上捞尸人在歌唱。

  那一瞬,透过车窗的月光,阿黛尔看着身侧的人。伯爵的脸庞是英俊而苍白的,几乎毫无血色,似乎长年累月地在黑暗中生活。与此相反的是他的嘴唇,薄而直,色泽微红,竟真的似没有见过太阳的吸血鬼。

  忽然间仿佛感到了某种冷意,阿黛尔下意识地想抽回手。然而刚求婚成功的费迪南伯爵握住了她纤细的手,仿佛是攫取到了某种珍宝一样,凑到唇边轻轻亲吻着,单薄的唇边露出一丝锋锐的笑意。

  他的嘴唇和手,都是冰冷的。

  阿黛尔回到了寝宫,怔怔地站在窗前,摸着戴着戒指的左手,看着伯爵的马车辚辚离开圣泉殿。身后是那一幅母亲的肖像。画面上那个美丽而陌生的女人在莫测地对镜微笑,黑发蜿蜒如蛇,肌肤上的纹身刺眼入骨。

  她怔怔的看着,脸色苍白而恍惚,在深夜才入寝。

  依旧做了无数的恶梦,连绵不断。她梦见了那些漂浮在台伯河上的湿漉漉的尸体,梦见自己奔逃在无尽的迷宫里,梦见自己被蒙上眼睛牵着手,来到了一间空洞的房间里,坐入一张华丽的椅子。

  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眼前又是一张濒死之人恐惧扭曲的脸。

  而那张脸,居然是英格拉姆勋爵的!

  “魔鬼的孩子……魔鬼的孩子!”那个人盯着她,恐惧的大喊,“回到地狱里去!”

  她在恶梦里辗转反侧,冷汗涔涔。第二天醒来得很晚,精神恍惚,连爱玛夫人上来对她禀告了什么也没有听到,直到对方焦急地重复了第二遍——

  “公主,二皇子殿下出事了!”

  她霍然一惊:“怎么了?”

  爱玛夫人焦急道:“刚有侍从来报信,说昨晚的舞会结束后,英格拉姆勋爵在二皇子殿下上车前拦住了他,然后把手套扔到了他脸上!”

  “什么?”阿黛尔脸色苍白,“这是什么意思?要决斗么?”

  “是啊!那家伙拦住殿下,当着大家的面说了许多疯话。他说公主是魔鬼的孩子,害死了他最好的朋友,而殿下则派人杀害了拉菲尔先生,他必须和殿下决斗——”爱玛夫人搓着手,喃喃:“而殿下居然答应了那个疯子!他收下了勋爵的手套,和对方约定明天的日落之时在圣特古斯大教堂的墓地里决斗!”

  “哥哥!”阿黛尔失声,转身飞奔下楼。

  十九、美杜莎

  坎特博雷堡位于翡冷翠的西北角,是教皇赐与他第二个儿子的新婚居所。出于种种复杂的原因,自从哥哥结婚以来,阿黛尔从未踏入过这座黑白两色大理石砌筑的宫殿。

  阿黛尔走上台阶,等了片刻居然没有仆人上来开门,只有亲手推开门。

  坎特博雷堡里金碧辉煌,巴洛克风格的装饰非常豪华。然而,却到处弥漫着肃穆冰冷的气息,连花园的花也开得颓败森冷,半点也看不出这是一座新婚夫妻居住的宫殿。

  客厅大得惊人,里面却是空空荡荡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画像。上面画着城堡主人穿着婚礼礼服的肖像——画像上的西泽尔脸非常苍白,映衬着身边披着婚纱的纯公主微笑的脸,仿佛带着某种宿命般的讥讽。不知为何,画上的这一对璧人虽然依偎着挽手站在那里,却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对新婚的夫妇,一眼看上去反而像是两柄出鞘的利剑,刃口抵着刃口,充满了抵触和对峙的张力。

  当阿黛尔略微出神的时候,却听到熟悉无比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我亲爱的妹妹,”黑发的青年坐在软椅中,就像是在那里已经等待了她很久一般,静静转头,“你来了?”

  正午的日光充足,透过天鹅绒窗帘的缝隙射入金碧辉煌的大厅内。里面没有一个仆人,阿黛尔看到西泽尔坐在钢琴旁,手边放着两把象牙柄的短筒火枪,桌上还放着剑和白手套。她不由失声往前冲了过来,脸色死去一样的苍白。

  “你……真的要去么?”她颤栗着按住枪,抬起头看他。

  “当然。”他笑了一笑,“英格拉姆勋爵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侮辱了你和我,甚至把手套摔在我脸上——我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和他决斗。又怎么能不去?”

  “不行,”阿黛尔惨白的嘴唇颤抖着,“不能去!”

  “真高兴看到你还会担心,我以为你恨我至死。”西泽尔微笑。他站起身来,拉铃唤来侍从,吩咐他们把枪和剑都拿下去放好,在一刻钟后准备马车去往圣特古斯大教堂——然而奇怪地是,一直到现在,坎特博雷堡的女主人都没有露面。

  “哦,我妻子她今天外出了——我的朋友加图约她打马球。”仿佛明白她心中的疑虑。西泽尔在斥退侍从后回头看着她笑了笑,“没有女主人出来招呼。非常失礼。”

  “……”阿黛尔说不出话来,怔怔看着他。

  这一对夫妻之间,又到底是怎样一种复杂而微妙的关系呢?

  “来,陪我去教堂吧。亲爱的妹妹。”西泽尔微笑着伸过手来,“如果我死在了那里,那么,墓碑上可以这样写:‘这个魔鬼的孩子,终于回到了他所诞生的地狱’……呵。”

  “不!”仿佛是终于无法忍受,阿黛尔低呼起来,死死抓住他的手,眼里闪着绝望的光芒:“不要去!求求你,哥哥!”

  “不要为我担心,阿黛尔。”他微笑起来,“我们始终都会在一起。”

  “不!不是这个!”阿黛尔抓着他的手,死死盯着他,仿佛喘不过气来般地开口。

  “求求你,放过英格拉姆勋爵!——不要派人杀了他,哥哥!”

  西泽尔仿佛吃了一惊,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你说什么?”他道,“你到这里来。难道不是为了担心我么?”

  “不,不是!”阿黛尔摇着头,脸色苍白,阖起了手掌,“我是来求你放过勋爵的,哥哥——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一定会派人杀了他,他根本活不到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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