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很久以前,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他只是知道他们家那条巷子里,一栋筒子楼里住着一个漂亮的小孩, 他很想和他玩,只是那个小孩几乎从不出门, 只喜欢待在屋子里画画,也很少笑。
他印象中最深的, 就是巷子里的小孩们一起过家家的那次,白一尘扮演宝宝, 他是“爸爸”、“妈妈”最宠爱的小孩, 大家在他“过生日”的时候把漂亮的花和石头送给他做礼物, 那一天他终于笑了一回。
现在想来,他最开始喜欢上白一尘的契机, 大概只是想看到年幼回忆中, 那个好看却很孤独的小孩再露出一次笑容吧。
乐栋深深地叹了口气, 觉得他这么多年以来的执念也该放下了:“你吃好了的话, 就先回去吧, 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再坐会。”
“乐栋,谢谢你。”白一尘沉默了几秒,哑声道,“能成为你的朋友,我就很开心了。”
乐栋眼眶有点红,但他还是笑着对白一尘说:“能遇见你,我也很开心。”
白一尘顺着乐栋的意思,在结过账之后先行离开了他们吃饭的地方,但是他没走远,而是在饭店外面,隔着一层玻璃望着乐栋。
他看了乐栋很久,在记忆中搜寻他的面容,直到乐栋的面容开始扭曲,从时亦南的脸变成乐栋的脸——那个鼻头有点圆,下巴也有些方,面容坚毅清朗的青年。
回去的路上,白一尘的心情有点沉重,不是不好,就是有些闷闷的,因为乐栋。
他背负了一些无法偿还的感情,这些感情乐栋并不需要他偿还,但他还是会因此而感到愧疚和无奈,这种感觉大概很多人都有过,但是也同样大多无力改变和偿还。
白一尘只要想到这里,就觉得胸腔憋闷,正当他低着头走在人行道时,一个男人忽然喊住了他。
那个男人约莫是喊了他好几声了,只是白一尘一直低着头走路,还在想着事情,根本没注意到男人在喊他。但其实要不是男人都将车子开到他身边停下,还降下车窗就差指名道姓地和他说话了,白一尘是不会发现那人是在喊自己的。
“有什么事吗?先生。”白一尘抬起头,脸上带着微笑,用礼貌却不亲近的语气和他说话。
崔商之今天早上被时亦南说的那些话气得肝疼,中午下班的时候决定去哪个俱乐部找点乐子放松一下,却在去的路上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清瘦高挑,主人穿着一件藕色的薄毛衣,纤细的身影在树荫间缓慢行走着,灿烂的阳光被树叶切割成细碎的金线,落在他的脸颊和发梢间,缀在眼睫尖上,清晰地照亮他眼底的忧悒。
崔商之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蓦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青年的那天,他似乎也是这样郁悒忧伤的,被一层辛辣朦胧的白色烟雾所笼罩,在昏黄的灯光下,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那天他来不及喊住他,而青年消失得太快,快到他还以为那是自己的一场幻梦呢。
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里相遇了。
他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吗?又或者是在附近工作?还是最近才搬过来的,为什么自己以前没有遇见过他?
崔商之脑海里闪过多种设想,他忍不住将车速放慢,缓缓开到青年身边喊住他。
青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望向他。
明媚的光线中,青年脸庞光洁白皙,右眼下方那颗小小的黑痣也愈发明显,他的笑容温柔,看着他的目光却带着明显的陌生,语气也有些疏离:“有什么事吗?先生。”
崔商之不由怔住,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他:“你……不记得我了?”
青年听到他的问题后,细长的眉梢微微挑高,同样问他:“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当然见过啊。”
你还说我看上去很眼熟呢,崔商之在心里说道,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他见青年似乎真的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忍不住提醒他:“一个多月以前,我们在希尔酒店的……男厕所外面见过。”
这话崔商之说得有些难以启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遇到青年时,他们的对话就如此尴尬俗套,他明明想要用一些……稍微文艺浪漫一点的方式和青年交流的。
“抱歉,我不记得了。”白一尘笑了笑,摇着头如实回答道。别说他现在根本分不清人,就算放在以前,他也不见得会对一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印象太深。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男人只是来找他问路的,却没想到……白一尘看着男人侧身望着他,俊美的脸色一副故作风流的神态,又不禁勾了勾唇。
——这人挺逗的。
对于这种人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要不是他脸上黏着时亦南的脸,白一尘连个笑都不想给他。
“如果先生你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点事,抱歉。”白一尘和他挥了挥手算作告别,转身就欲离开。
“诶——”可是那人却不管在路边随意停车会不会被罚款的事,直接从车上下来去追白一尘了。
崔商之跑到白一尘的面前,张了张唇却没想到怎么搭腔,其实被白一尘这样冷漠疏离的对待,他其实是有点羞恼的,可是他觉得眼前的这个青年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青年现在温润淡漠的模样,和他记忆中那个夜晚青年抽烟的样子交错着在崔商之脑海里浮现,教他竟然有种宿命的感觉——看,他们那时萍水相逢,现在居然又相遇了,简直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事。
白一尘见他还不打算放弃,唇角的笑容就淡了下去,他轻声道:“你说……我们是在希尔酒店相遇的?”
崔商之以为他记起了自己,惊喜道:“你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白一尘说,下一刻却又继续道,“那天我是和我男朋友一起去吃饭的。”
崔商之怔住,顿时明白青年提及希尔酒店是因为什么了,希尔酒店是有名的情侣约会圣地,基本不会有人单独去那里的。
可就算青年有男朋友又怎么样呢?
他两次遇到青年,青年都是一副郁悒忧伤的模样,想来一定是因为他男朋友对他不够好吧?那为什么不和他分手,试试和他在一起呢?
“我知道,但是那没关系。”崔商之含蓄而带着暗示性的说道。
白一尘闻言挑起眉梢,直接了当道:“可我觉得有关系,先生你会去希尔,也是陪恋人去的吧?你既然有爱人,就不要做对不起她的事。”
说完,白一尘头也不回地就朝地铁口走去。
崔商之心道:我有哪门子的爱人?
要和他订婚的那个女的,不过是商业上的联姻,那女的和他在一起待了几天,可能是察觉到他心思也不在她的身上,所以他们现在又开始各玩各的了,互不干预就行。
他很想追上白一尘,告诉青年他没有爱人,但是崔商之又不太敢。他看白一尘好看干净,身上穿的都是精细的手工制品,不是什么名牌,就觉得他应该是富裕人家的孩子,而不是什么被包养的人,大部分被包养的都喜欢购买名牌,就比如他养的那群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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