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_靡宝【完结】(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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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已快到中午,江雨生做主请陈律师下楼吃顿便饭。他们三人刚在一家粤菜馆子里坐定,江雨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先前那位珠宝店的经理。

  这经理几乎是用诚惶诚恐的语气说:“江先生,您的珠宝还没有卖吧?我们愿意收购!今日就能打款!”

  这剧情的发展脉络简直犹如野兽派画家狂放奔腾的笔触,令寻常看客如坠雾渊,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江雨生不禁警觉地问:“为什么?”

  听得出经理在苦笑:“我也不过是地面跑腿的销售人员,云端的变动,我哪里清楚。不过江先生放心,我以店家信誉担保,银货两讫,绝不使诈。如果你还愿意,请给个地址,我这就过来收货。”

  这一瞬,江雨生飞快地作出了决策:“好,我把地址发过去,一个小时后见。”

  而后挂了电话,又拨通了孙律师。

  “孙哥,我不卖股票了。”

  “哎呀!”孙律师拍着大腿叫道。他的作派一贯儒雅,这下显得有些浮夸。

  “我才给郭三少的律师通过电话,对方欣喜若狂,已经去汇报他少主了。你这下……”

  “全推我身上就是。”江雨生混不在意,“就说我记恨郭三当年把我推到荷花池里,君子报仇来了。”

  孙律师在那头哇哇叫,江雨生已收了线。

  陈律师啧啧,舀起一勺杏花豆腐放嘴里,砸吧道:“好戏连台转,还没落场呢。小丫头,别看了,赶紧吃饭。吃完了,我们去把你叔叔从大牢里赎出来。”

  对方看似一手遮天,然而陈律师也有他的铁腕关系。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当天傍晚,顾元卓终于被派出所放了出来。

  顾元卓走出派出所大门时,初冬的晚霞正把晴空染成瑰丽的粉紫色。大门正朝西开,他自阴暗的室内走到霞光之中,抬手遮着额头。

  还是走前穿着的那身旧衣服,可面孔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数岁,有什么曾经沸腾喧哗的东西,悄悄沉淀了下来。他苍白,倾颓,双眼深陷,带着令人畏惧的戾气。

  江雨生带着敏真站在台阶下。

  四目相接,顾元卓一步步走下台阶,想去拥抱江雨生,可是又觉得有些别扭,手半抬不落,找不当合适的地方放。

  江雨生也同样不大自在。他强笑着,抬手拍了拍顾元卓的肩。

  “出来就好。”

  顾元卓这才抓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

  陈律师忽然感觉袖子被扯了扯,扭头朝敏真看去。

  敏真发育迅猛,其实论个头,也并没有比这小老头矮多少了,几乎是大大方方地平视他。

  她轻声问:“我叔叔的事结束了吗?”

  “大事没有,小事则不好说。”陈律师说,“案子是销了,但是行业协会应该会对他的违规操作作出处罚。还有,客户表示要对他发起民事诉讼。”

  “钱都在期限内还上了呀!”敏真替顾元卓抱屈。

  陈律师难得有耐心地对一个小女孩解释:“客户声称因为耽搁了数日才提到款,对他们造成了巨额损失。”

  敏真迅速明白:“这是借口!他们还不肯放过顾叔叔,非要把他弄得身败名裂不可!”

  陈律师也忍不住摸了摸和孩子的头:“别担心。我看你舅舅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还准备有后手。有他在,你顾叔叔应当能顺利软着陆。”

  敏真的愁眉却一直没有解开。

  一家三口终于完完整整地回了家。

  洗漱,吃饭,做家务。

  短短两日,家中的气氛却截然不同了。

  江雨生和顾元卓依旧互相协作地做着家务。顾元卓则一直在回避目光接触,而江雨生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根本没察觉。

  他们没有过多的交谈,更闭口不提曾发生过的剧变。那种无所忌讳的亲昵狼狈倒台,反而让虚伪的相敬如宾主持了大局。

  顾元卓的人是出来了,可是家中那个诡谲的阴影反而越发壮大。这玩意儿吞噬着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各种负面能量,身躯膨胀,侵蚀着屋内明亮的空间。

  敏真很是不解。明明危机的重头已经过去了,为什么两个长辈反而更不开心?

  她忧心忡忡,又惦记着明日的月考,愁眉苦脸地回房睡觉去了。

  江雨生回到卧室,收拾着书桌上的工作文件。

  顾元卓关了客厅的灯,也走了进来,坐在床上。

  两人依旧没有交谈。

  夜里起了风。江宅的窗户比不得顾宅那么高档结实,被劲风一吹,难免咣咣轻响。

  吵闹,但又有一种怀旧的温情。

  顾元卓侧耳听了半晌,轻声说:“我想起当初在你这里过夜的日子。那时候正是雨季,每到半夜就狂风骤雨。有一次睡前忘了关窗户,半夜被雨淋醒,我光着身子跳下床满屋子关窗户。”

  江雨生还记得那一幕,不禁莞尔。

  他记得自己当时躺在床上,对着顾元卓在闪电中健美如骏马般的赤-裸身躯吹了口哨。

  顾元卓抬头,同他目光交接。

  第46章

  江雨生拉过椅子, 坐在了顾元卓的对面, 握住了他的手。

  “陈律师说,对方不肯善罢甘休, 已经发起民事诉讼。我们很快就会收到法院传票。”

  顾元卓和他十指相扣, 低垂着头颅。

  短短三十多个小时的关押, 也并未受到肉-体上的创伤,却在他精神上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破产、丧父、四处借债, 都未能击倒这个骄傲的年轻人。但是牢狱之灾, 却让他第一次折断了骨头。

  “元卓,”江雨生俯身, 握着顾元卓的手, 低头亲吻,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支撑得很辛苦,但是我希望你能继续坚持住。”

  顾元卓也躬下了身子,与江雨生额头相抵。

  他嗓音喑哑, 含着刻骨的委屈:“雨生, 我真觉得命运对我太不公。为什么他们都在算计我?亲爹,客户, 上司。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值得我信任的?”

  “人总有错信他人, 导致行差踏错的时候。”江雨生神色一时恍惚, 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但是, 这终究只是你人生中的一道坎。抬起脚,迈过去,等着你走的路还很长。”

  “我知道。”顾元卓说,“我在里面的时候想了很多,雨生。那种环境还真的能令人控制不住地去深度思考。”

  “含着金勺出生不是我的选择,锦衣玉食地长大也不是我的过错。多少二世祖吃喝玩乐也一辈子过得平平顺顺,我想用自己的双手创造价值,却遭遇这么大的挫折。老天爷真的在玩我!”

  “我当时反反复复回忆我从听到我爸的困难,到动用那笔资金时的点点滴滴。不知道你没有没有过那种感觉,仿佛着了魔,脑子里有个声音和你说:没关系的,能周全回来的。你是有把握的。我当时想,赌这一把,试试看如何。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我爸是个赌徒——我特么不也是个小赌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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