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予夺应了一声,转过身,“那我先回去了。”
“江予夺,”小蚂蚁叫住了他,“我去你那儿歇歇脚吧,晚点儿我再走。”
江予夺回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小蚂蚁对他的这个回答似乎并不意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偏了偏头,“我们好歹一起吃过苦,在你那儿歇会儿不过份吧?”
“不行。”江予夺重复了一遍。
程恪跟他一块儿往回走的时候,小蚂蚁没有跟上来。
江予夺沉默着,走得挺快,程恪回头看了一眼。
小蚂蚁还站在饭店门口,点了根烟叼着,远远往他们这边一直盯着看,程恪回头的时候,他从嘴里喷出了一口烟。
“你是要去买烟吗?”江予夺问。
“嗯,”程恪应着,“明天买也行,你那儿还有吧?”
“现在去买,没事儿。”江予夺说。
买了烟之后,江予夺没让老板给送酒到家里去,跟程恪一人拎了一件啤酒回去了。
路过彩票站的时候为了不错过日期,程恪还是进去买了一注。
“你这抠的,”江予夺啧了一声,“陈庆都不会只买一注。”
“陈庆指这个致富呢。”程恪说。
“你买的什么数?”江予夺问。
“不固定,想起来什么买什么。”程恪笑笑。
“那你这中奖机率比陈庆今年之内找到女朋友还要低了。”江予夺说。
回到家进楼道的时候江予夺往两边路上看了看,然后才走了进去,进屋之后把门给反锁上了。
“怎么了?”程恪问。
“防着点儿。”江予夺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
“那个小蚂蚁,”程恪皱了皱眉,“真的是小狗吗?你们小时候……一起的?”
“嗯,”江予夺点了点头,把啤酒拿进厨房,一罐罐码进冰箱里,“他是拐来的,来的时候四岁吧,很小,都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了,警察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他家人。”
“那……”程恪不知道应该问什么。
他能感觉得出,江予夺和小蚂蚁的相遇,跟那种小时候一起经历过黑暗挣扎着一块儿活下去的模式不同,除了在听到“小蚂蚁”三个字时的那一愣,他再也没有因为小蚂蚁的出现而有过跟“久别重逢”“共患难”相关的任何情绪。
相反的是紧张和防备。
程恪对小蚂蚁的印象不算好,小蚂蚁比江予夺稍瘦一些,武力值跟江予夺不相上下,程恪感觉刚抓住小蚂蚁的时候要是他没有跑而是正面反击,自己肯定得受伤。
武力值倒也算了,关键是眼神和他全身散发出的气场,都跟江予夺不一样。
江予夺无论再横再三哥,都不会像小蚂蚁那样,阴鸷的眼神里带着杀气,不是三哥身上那种我是这片儿老大你要惹我我就抽你的那种杀气,而是我真的会杀人的那种杀气。
“小狗都很危险,”江予夺拿了个冰袋出来,用毛巾包好轻轻按在了程恪脸上,“每天缩在一起抱团取暖,但也随时可以攻击任何一个。”
程恪脸上一阵冰爽,感觉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你觉得……这个小蚂蚁,他来找你是为什么?”他问。
“不知道,”江予夺皱了皱眉,“他说找不到别的小狗,只找到了我。”
“如果这话是真的,他就是在找小狗,不是专门来找你,对吧?”程恪问。
“嗯。”江予夺开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
“他找小狗是要干什么?”程恪皱了皱眉,“都这么多年了。”
“也许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呢,”江予夺笑了笑,手抖了一下,啤酒洒了喵一身,“一直也找不到……不,他找到过小砖头。”
程恪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走过去拿走了他手里的啤酒罐,握住了他的手。
果然,江予夺的手在发抖。
程恪一阵紧张,赶紧蹲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脸:“江予夺。”
“我有点儿……害怕,”江予夺拧着眉,抬眼看着他,“他说的是小砖头自杀之前。”
“你觉得他跟……那个小狗自杀的事有关?”程恪问。
“不知道,哪个小狗想自杀都不奇怪,”江予夺说,“活着才最艰难。”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这个小蚂蝗……小蚂蚁,”程恪说,“你要怎么处理?要不要让你的人盯着他?”
“不,”江予夺很快地摇了摇头,“他会发现的,他不是一般人,大斌他们盯他用不了十分钟就会被发现,太危险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的,跟踪了我多久了。”
之前的晚饭他俩都没吃,但这会儿小蚂蚁还不一定在哪儿猫着,也不知道想干什么,所以他俩也没出去吃,程恪叫了几个菜回来在家吃的。
江予夺的情绪还算稳定,没有爆发,也没有出现幻觉,但一直有些害怕。
以前的江予夺也会害怕,但跟现在不同,以前面对恐惧时,江予夺的身上会像是戴着盔甲,这盔甲就像是不断受伤的伤口上的疤,由痛苦和恐惧本身组成,而现在那层盔甲,已经被拿掉了。
眼前的江予夺明显脆弱得多,却也真实得多。
程恪一晚上都跟江予夺一块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他知道江予夺没认真看,一直在留意窗外和后院的动静,喵在旁边舔舔小寸他都会看一眼。
不过程恪状态也跟他差不多,很警惕。
睡觉的时候江予夺把喵拎进了卧室,关上门反锁上了,在窗台和卧室门下放了几个啤酒罐,都是斜靠着的,这样哪怕只是有一丝移动,罐子都会倒。
江予夺坐在床头柜前,拿了药吃了。
程恪知道他在正常需要吃的药之外加了一颗安眠药,伸手摸了摸他的背:“怕睡不着吗?”
“嗯,”江予夺躺下,“我不想一夜睁着眼睛,不过晚上要有动静,我能醒得过来。”
“我知道。”程恪笑笑,翻身抱住他。
这一夜小蚂蚁没有来,第二天也没有再出现,一直到江予夺生日这天都风平浪静。
唯一不静的是陈庆。
上午十点开始半小时一次电话,问中午几点过来接他们。
三哥旅行消失好几个月之后的生日,阵仗必须得大,从中午开始就得吃,晚上还得吃,后续的宵夜也不能少。
程恪一开始就没想着这个生日能跟江予夺单独过,但也没想到会从中午开始。
“我操,你改个生日吧,”他坐在床上叹了口气,昨天晚上他俩奋战来着,今天本来想睡到下午,但总护法成功把他的瞌睡一扫而光,渣都没给他剩下,“反正你生日也是随便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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