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缜放下餐叉。
易长晴已经带着伊莉莎离开了,眼不见心不烦。
还是闪烁的美丽夜景,还是安安静静的私人位台,点的都是这家餐厅最美味、最经典的菜品。
香槟可口。牛排肥嫩多汁,扇贝更煎得完美、金黄诱人。
胃里也早就空空的,甚至有些隐隐作痛,明明非常需要食物的滋养,却为什么……就是无论如何没有食欲。
“结果现在……不去参赛都不行了。”
苦笑。躲过了李斯特的挑衅,谁想到最后却没躲过易长晴。
有点后悔刚才面对面时,为什么要非为了一点面子死撑。
还不如就老实说,韩复还只是个刚入门的学徒,没到参加那种级别赛事的火候,也没什么丢脸的。
也总不会因为这样,就等于是跟易长晴低头认输。
“缜缜,没事的,你别担心。”
韩复带着椅子从对面颠颠移过来,将他往怀里拽了拽,温柔地拍拍背。
裴缜额头搁在人家肩上,崭新的西装布料沾染着一抹清甜的少女柑橘香。
那是他代工厂即将新夏上架的少女香。
韩复身为一个成年男性,却坚持换着花样用他的香、给他捧场,不介意天天散发着甜甜的味道。
其实,在经营Pei的时候,裴缜很少会去做这种甜腻的少女香。
他的自身品味更趋近于冷艳、高级、成熟厚重,那时的客户定位也多半是三十岁以上的成熟职业女性和商务男士。
不过现在小代工厂面对的客户则都是高中、大学的少女们,如果不够活泼明媚、清甜可爱,她们多半接受不来。因此近来的作品也都变成了傻萌甜系。
清甜可爱的香馥,在男人的体温下挥发氤氲在空气中,皮肤接触的地方更是缓缓泛起温暖,源源不断流入干涸的心田。
裴缜觉得,现在的自己活像是一只低电量哀叫的平板,只想舒舒服服巴着他的小充电器不放。
小充电器也尽职尽责,满满安慰地给他充着电:“真的,你别想太多。参赛就参赛,我抓紧时间拼命去准备就是了。”
“……”
“之前不是说,伟人语录里有一句叫做‘凡条件不成熟者,无论何时何地不要勉强去做’吗?但这句话其实还有另外半句的。”
“条件不成熟的话,就应该要——‘积极造成条件’。所以缜缜,我们就一起加油努力‘创造条件’吧,好不好?”
裴缜一时说不出话来。
轻音乐继续安静地流淌,青年略带青涩的脸庞在烛火跃动中显得无比温柔,身后是璀璨夜空,却比不上眼里的星辉闪耀。
真好。
眼眶有点烫。
忍了忍没能忍住,只偏过头去,缓缓抱住韩复的腰。
……
……
实在不怎么吃得下东西,韩复给裴缜重新点了粥,自己则躬行“避免浪费”原则,把两人份的美味一扫光。
没想到狗子放开来吃,食量居然这么地无底洞。
让裴缜默默有些怀疑,在家平常那普通人份额的狗粮,是不是给得太少了。
粥端上来之后,侍者又上了一份点着蜡烛的超精巧红丝绒小蛋糕。
裴缜:“我们没点这个。”
韩复:“缜缜,你生日不是快到了么?这家餐厅只要是在生日月份里订餐,都会加送小蛋糕的。”
裴缜愣了愣。韩复对这里的事情,果然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缜缜等等,吹蜡烛之前要先许愿!快点快点,认真想个愿望,虽然还没到真的生日,但咱们今天先过这一次,到真生日那天我再给你过!”
“……”裴缜瞪着那翻毛奶油边的红丝绒小蛋糕,五味杂陈杂。
原以为,这一天多半是要过得比较撕心裂肺。
这可不是他自顾自在悲观主义。
一起长大的同学和朋友们,多半都跟他年岁差不太多,不少人三十岁生日根本没空庆祝。成年人的生活总是繁忙而琐碎,成了家的,忙着后代和生计,蛋糕礼物仪式全部被另一半遗忘,不吵架就算很幸运,更别提什么爱和浪漫。
没成家的,则又是另一番惨淡光景。煮碗泡面拍个照发朋友圈,就算是给自己庆祝过了。当然也有呼朋唤友、开派对隆重欢庆的,却总不免最后喝多了哭成狗。
在这个操蛋的年岁,谁都被生活无情打磨过,带着或多或少的伤,背负着生活的重担,早已放弃了梦想。
相比而言,裴缜觉得自己真的还算幸运了——
至少他还没有放弃梦想,也并不打算放弃。
大概这一辈子,都要跟喜欢的香水死磕到底了。
又还有暖心小狼狗在身边、温柔地陪着他,正在用修长的手指帮他切分小蛋糕。
……自从有了他在,就真的一点点都不觉得寂寞了。
突然很想问问韩复,一年包养费也就不到30万,能不能干脆一笔3000万,直接承包你一辈子算了?
就留在我身边,永远不走了好不好?
当然,这种念头,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心情一下子就灰暗了。会问出这种问题的金主,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
摇摇头,无所谓,不怕的。
反正他永远有钱,小狼狗以后就算跑了也能再养新的。每一年都会有更好看的孩子长起来,韭菜一样一年一茬、一茬又一茬。
……
回家路上,出租车在霓虹夜色中缓缓行驶,裴缜困困地、阴郁地窝在小狼狗怀里。
“你以前……去过那间餐厅?”
韩复“嗯”了一声:“跟我爸去的。”
裴缜一愣。
韩复:“亲爸!唉,虽然那个人,我也不太想提他。”
脑补的故事,默默开始变了。
能带他来这种餐厅,说明韩复的爸爸恐怕并非游手好闲、好吃爱赌那一类。
难道是进城打工后赚钱发达,继而抛弃妻子?
多年之后,韩复长大千里投奔,那人带儿子来这种高级餐厅炫耀,但后来可能因为恶毒后妈争家产之类的原因,最后韩复还是离开了家?
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才会在厂子里辛苦打工。穿着一身又厚又旧、灰不拉几的工作服,又傻又土?
又因为打工辛苦钱又不够花,才兼职做鸭?
“……”又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打工做鸭的小青年,居然几近成功地冒充了兰蕤的韩总。要不是Belle的二小姐在,易长晴都被忽悠得信了!
这世界,也真够奇妙。
……
既然都说到了这个话题……韩复小小声,搂紧怀里的人。
“缜缜,那如果,是说如果啊~如果我真的是兰蕤那种大公司的少爷,其实……超级超级有钱呢?”
在黑暗缓行的车里,觉得自己仿佛某张图片里在海滩上伸着大长腿的鸟儿,正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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