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枪响了。
杜云峰开枪射击了。
子弹擦着周澜射到木质沙发腿上,木屑开花飞溅。周澜就势滚到沙发之后,掀翻了茶几做掩护。
这一枪离他太近了。
周澜的脑子几乎是空白的,这两声貌似“对射”的枪响间隔短暂,他已经听到木质楼梯上纷乱的脚步声,楼下的三个都是土匪出身,亡命徒的根子,如果他们冲到楼上,乱枪之下,自己肯定会被打成筛子。
借着沙发茶几的翻腾扰乱了视线,周澜完全依靠枪林弹雨里求生的本能,在杜云峰转身的瞬间里,他全力一纵,从二楼破窗而出。
仿佛从天而降,他空中下落的时候脑海里才茫茫然一片,混沌中浮现出一个令他胆寒的想法:“他真的想杀我?”
落地的瞬间,他大吼一声:“警卫班!”
保安团的营地内,人人有枪,人人能杀人,警卫班的二十几名战都是单兵里的强者,周澜是惜命的人,对这个警卫班无论是精神控制,还是能力训练都是顶级的。
从枪响到落地的瞬间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训练有素的警卫班已经飞速反应,倾巢出动,瞬间就将周澜护了个密不透风。
副官楼楼梯的狭窄,阻碍了三个营长上楼的速度,虽然枪响的瞬间李树森等人就鱼贯而上,但破门而入的时候也只是望见了周澜下落的衣角,等他们越过神情些许恍惚的杜云峰,居高临下持枪射击的时候,早有忠实的警卫班战士用身体护住了周澜,而几十杆枪不用等到周澜的命令,已经自动向上还击。
点射演变成了枪林弹雨。
“大哥,”几人转身拥到杜云峰一侧,李树森神情冷静,“姓周的跑了,我们失了先招,一时恐怕再难得手了,怎么办?”
说这话时,警卫班的一部分人已经意图往副官楼里冲锋,但是杜云峰一派早就在附近埋伏士兵,双方在楼下自动短兵相接。
虽然都是一个团的士兵,但是各有其主。
杜云峰的兵都是各个营长的亲信,知道自己在造反,不过姓周的就是造反得来的团长,他们拥护姓杜的如果造反成功,手里的饭碗就更牢更大,新的王朝会有新的元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反必须得造成功。
警卫团,还有周澜刚刚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兵,那是铁打的自家亲信,在周澜一手遮天的团里,日常都是周团长一个人说的算,如今有人造反,那就是效忠团长的时候真到了。
杜云峰也不是个临阵慌乱的主,他从短暂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中迅速认清了形式——不论故意与否,周澜刚才朝他开枪了!
上千号人的性命都挂在他身上,他为了仇恨纠结了人马,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他坐以待毙,跟着他的人一定下场很惨,不论是动了周澜的钱,还是动了周澜的权利,在周澜的世界里,都是杀无赦的罪。
杜云峰想得没错,周澜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他忽略了一点,他这一起事,这千把号的人相当于动了令周澜比金钱更在乎东西——他们“抢走了”杜云峰,从周澜那里生拉硬扯的抢。
“小满接应,”杜云峰下令,“趁着保安团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活捉周澜!”
金小满另外两个营长带了几百号人,待命在营房区和训练区,电话响起后,金小满立即带人冲了出去。他对“军师”周澜其实一直挺有好感,一来是因为大哥杜云峰的缘故,一来是因为周澜待他不薄,把他当“自己人”。
可是李伯年的事情之后,金小满害怕了,李伯年贪钱的事情他有份,这也不算对大哥杜云峰不忠,当土匪的哪有能竖道德标杆的。跟大哥出生入死那是交情,可也是为了钱,谁能对白花花的银子不动心?都是兄弟们出生入死赚来的钱,李伯年功劳很大,凭什么他周澜一个外来的“半路出家”的军师说杀就杀,说剁手就剁手。今天能剁李伯年的手,明天也许动辄得咎,就能剁了他金小满的脖子。
内线电话一响起来,他就知道这个时刻来了,大哥和军师之间他必须选一个,不论是念旧还是现实利益,他都只能选前者。
营房区里整装待命的士兵,和训练区里正荷枪实弹“训练”的士兵瞬间哗变,“非我族类”的士兵措手不及,被镇压了不少。
周澜伏低身体,避免可能来自任何方向危险,形势一片混乱,身边是刚从休整状态匆忙应战的黑四儿,黑四儿一只胳膊压低他,用半个身体充当了他的人肉盾牌,同时另一只手握枪警戒着四面八方。
警卫班的着装区别于保安团的士兵,他们不穿黄色的保安团制服,而是清一色的黑色制服。
整个警卫班,以周澜为中心,犹如黑鸦密集群聚,迅速向外围移动。
周澜紧贴着黑四,利用对方身体打造了一小方安全天地,他顺势往黑四后腰里摸,警卫团的战士武器配备都是性能优越的勃朗宁,而且是人手两支,果然手到之处有带着体温的枪把儿。
黑四儿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很配合地微微给了他一个方便的角度,让他顺利摘走皮套里的枪。
“贺驷,什么情况?”周澜低声吼道。
黑四儿的大名是贺驷,只因他人长的黑,上山落草时又是个没发育完全的细瘦少年,不起眼的小角色,所以连大名都被忽略了,外号成了大名,他任了警卫班的班长时,周澜才知道他叫贺驷,如果不是保安团而是黑鹰山,黑四儿这个名字估计是要一直跟到老。
黑四儿与周澜同时从战场上刚退回团里,副官楼枪响的时候,他正用毛巾擦脸。丢下毛巾,抓起配枪,他带人第一批冲到副官楼下,周澜从天而降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的飞身盖住了周澜。再抬头,楼上窗口露出乌黑的枪管,他都没管是什么人,直接就朝上面还击了。
周澜想问的是整个保安全的状况,黑四儿其实所知甚少,他连周杜之间的矛盾都不晓得。不过根据眼下的情势,他得出了最基本的判断:“应该是刺杀你!不知道还有没有同党,我们要撤到安全地带,去营房区!我们的人弹药还没入库!开枪的人认识吗?”
周澜扭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黑四儿不明所以,询问道:“团长?”
“去营房区!”周澜认同了黑四儿的判断。
黑四儿全力护住周澜,一边前进一边吩咐所有人:“全力保护团长,去营房区。”
撤出团部的院子,身后伏击的造反士兵被留下的几名警卫班士兵阻击,此起彼伏的枪声里,忽然前方营房区和训练场枪声大作。
群聚的警卫班急刹车,黑四儿不可置信的说道:“团里哗变了?”周澜这时反倒心绪平静了很多,他微微抬起身观察四周,同时说道:“有人造反。”他微一思量,这次哗变恐怕规模不小,那几个营长都参加,说明至少几个营都叛变了。
他暗叹,杜云峰啊杜云峰!难道你没自信独自会我,非要人多势众才胆量置我于死地?
他没时间体会这种难过到想笑的心境,眼下的第一反应是黑鹰山的老人是不可靠了,他有自信大部分的保安团都在自己控制下,他接下来最该做的是分清敌友,镇压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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