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眯着眼睛吸一口,嘴唇似有似无的碰到杜云峰的手指,微微张了嘴,烟雾在嘴里刚要被吐出来就被吸了回去,一个深呼吸,烟雾在肺里转了遍,随即吐在杜云峰的脸上,烟淡淡氲开来,像一剂迷魂汤散,被杜云峰吸进了五脏六腑。
“还要么?”杜云峰自己又抽了一口,少爷没抽过烟,他这样想着,但他吸烟的样子真的非常好看。
周澜微微张嘴示意。
杜云峰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要出事,他腾的站起来,撒丫子就跑,边跑边猛吸两口,抽了个干干净净。
一拍手:“没了!”杜云峰嬉皮笑脸,一副欠揍的模样。
“好你个杜云峰,造反了!”周澜纵身扑了过去,杜云峰笑嘻嘻的接招,他要把周澜放倒,压在身子底下。
扭了一会,杜云峰觉得不对劲,手上就加了力气,可不管他怎么掰,周澜都鱼儿似的躲了过去,一不小心,被周澜钻了空子,扭身一个背摔,杜云峰被实诚地撂倒在地上。
“怎么样?”周澜得意洋洋的骑着他的肚子,双手按着肩膀。
“小祖宗,你这是哪学来的?”杜云峰后背被石头隔得生疼。
“哈,金小满教的。”周澜双手给杜云峰捏各种鬼脸。
金小满的传家本领,杜云峰心想这小满这孩子也太实在了,让他多照看周澜,怎么连这都教会了——这以后想放倒对方都不成了!
杜云峰抬起双臂,用力向下一砸,周澜的胳膊就打了弯,整个人趴在杜云峰身上,杜云峰就势一滚,双方位置来了个调换:“哈哈,少爷啊,你只会放到这一招啊,你不会的还多着呢。”
周澜使劲挣扎,杜云峰纹丝不动——黑鹰寨上没什么人是杜云峰的对手,周澜的一招鲜,吃遍不了他杜云峰的天。
太阳泛起黄色的光,快落山的景象,二人打算回山上,周澜意犹未尽,他毕竟来自城里,离开的久了便会想念。杜云峰骑着马往回奔,夕阳下,周澜指着不远处的村落问是何方,杜云峰回答这叫栏山村。
“看着富户不少。”周澜贴着杜云峰的后背,眼睛盯着几家高墙大院。
杜云峰哈哈一笑,说少爷你不干土匪这行白瞎了。
“这村子你去过没有?”周澜追问。
“没有”杜云峰回答:“窝边草不好吃。”
夜深人静
烟纸裹着烟丝一撮,舌头一舔,一只烟就卷成了,杜云峰把烟递到周澜嘴边,打着洋火,照亮了他的印堂眉心。
周澜夹着烟,极认真的在算账,桌子上堆着捆好的银元,都是周澜赢回来的。杜云峰半坐半靠的倚着桌子,大棉袄窝窝囊囊没个形状,拨开花生抛高了,再仰头用嘴接,心事不稳,嘴就没个准,扔三个掉两个,蹦得满地都是。
“那么大人了,没个老实气。”周澜的毛笔尖随着杜云峰的东接西接,抖来抖去。
杜云峰翻翻眼皮,不吭声,一把花生放回桌上,他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的走来走去,低着头,快碰到墙就一扭身,手揣兜,闷声不响,继续走。
地上的花生被他踩得的嘎嘣嘎嘣响。
杜云峰知道周澜打算走,周澜一直在攒钱。
他舍不得他,又不能拦他,杜云峰心想总不能让他做土匪吧?遭这穷山恶水的罪,再说,留下了又怎么样,他又不是宋书栋。
想到宋书栋,杜云峰一拍自己脑门,那小子该送下山了,三个月好时候像快要到了,算了,先不管他。
“钱差得多了。”周澜放下笔,他怎么算都只够一个人的船票和生活费,而他还要解决昂贵的学费,何况他还想带着他娘一起走,周家其他的人他都不惦记,但是娘得带着,娘年纪大了,需要安稳的生活,所以他需要在国外再买套房子,起码租一套像样点的房子,还得雇人个伺候,钱哪够呢。
“少爷,我们以后还能见么?”杜云峰闷头心事重重的满屋子转,像被抽得垂头丧气的雪里站。
周澜放下笔,温和地拉过凳子:“云峰,来”
杜云峰吊儿郎当的走过来,缩头缩脑的骑着凳子坐在对面,周澜正了正脸色:“坐没坐相。”
杜云峰直了直背。
两只大海碗摆在桌子上,周澜拎起坛子倒满,端起送到杜云峰面前:“我敬你!”
突如其来,让杜云峰摸不到头脑,端碗看看酒,又看看周澜。
周澜一饮而尽,自从到了黑鹰山,他就酒量就见大,没人敢灌他,就杜云峰总给他喝点,就像抽烟一样,日积月累,也教会了。
碗见底,亮给杜云峰看,手背一抹嘴角,周澜眼里带笑:“云峰,我若真有兄弟,也好不过你,你对我好,我谢谢你。”
“我对你好是应当应份的。”杜云峰盯着周澜,若有所思,一仰头喝了酒,他说的是真心话,无论是因为他爹,还是因为周家干娘,还是周澜本身,杜云峰都觉得对周澜好是天经地义的。
周澜是个情绪不太外露的人,一向有节制,唯独对着杜云峰能说点靠心近的话,碗碰碗,半坛子酒很快就下了去,周澜甚至激动的搂住杜云峰的脖子,另一只手的手指贴着自己嘴唇,神秘兮兮的说:“其实你就是我哥,你不懂……你别抢我碗,别叫我少爷,以后叫我慕安,”他勾着杜云峰晃来晃去,要不是杜云峰坐的稳,他能晃到地上去。
杜云峰的脸也红了,酒劲下,只感觉太阳穴蹦蹦跳。
他半驾半搂着对方,任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下巴边上拱来拱去,他的酒量好,还没醉,总觉得这喝的是一场离别酒,腾出一只手端着酒碗没滋味的喝着。
周澜嘟嘟囔囔的嚷着:“我要是足够有钱,就带你一起走,到哪都带着你,只怕你自在惯了不肯啊”
杜云峰皱皱眉头,双臂搂紧,自言自语:“你要是冻伤治不了该有多好。”说着把脸埋到对方的头发里,闭上眼睛。
周澜扭了一会便睡着了,乖孩子一样摊在怀里,杜云峰低头,捏着他的下巴看了又看,凑近了鼻尖贴着鼻尖,似有似无的对着嘴唇嘬了一小下,抬起头,舔舔自己嘴唇,叹了口气。
“我这样待他,他恐怕知道了要生气。”他想着,然后抱起周澜放到炕上。
夜里,他又跑到了三当家屋里,灯一黑,衣服一扒,他满脑子都是周澜的双眼皮和尖下巴。
自从上次之后,他就让三掌柜给宋书栋留了热炕睡,那几个总撩饬他的小喽啰,被他叫到屋里,当着宋书栋的面,一言不发的挨个踹了一顿鼻青脸肿,全程只说了一个滚字。
推开门,宋书栋正在洗脚,两个小白脚丫子水里荡着,蜡烛光都碎在脚盆里。
杜云峰一言不发的走过去,死人一样倒在炕上,想抽支烟,摸来摸去也没带,就直勾勾的望着屋顶,也不言语。
不一会儿,就觉得脚一热,宋书栋扒了他的袜子,把脚按进热水盆。
“干嘛?”杜云峰坐起来,眼睛发红,盯着宋书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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