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峰倒是没心事儿,一开始还往那气派的大饭店钻,宋书栋可不敢,他向来不是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性格,他爹那富户的过日子方法全遗传给他了,过一天余一天,年年有余,寅吃卯粮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他硬是把迈着大步的杜云峰,从那气派的大门口里生拉硬扯了出来,连推带拱的把对方弄进了人满为患的大车店。
人多,那叫一个热闹。
在一片“谈笑有荤话,往来皆浑话”的欢乐祥和中,宋书栋作为一个读过圣贤书的读书人,进过土匪窝的可怜人,还是深刻的认识到自己见识少了。
但凡十里八村有点姿色的女性,都走进了这群糙老爷们的话语里,唇齿颠来倒去之间就扒了个精光,七嘴八舌的就将男女之事行了遍,颇有身临其境之感。
“那叫一个翘,那叫一个大啊,白花花的,按上去弹起来,哎呀弹的手疼。”其中一个大黄牙的男人呲牙咧嘴的笑着,手还往另一个人胸前用力抓着。
被抓的男人不仅不厌烦羞赧,反倒挺起胸脯配合出一声嘤咛,其他人一阵哄笑,好几个还毫不遮掩的抓了抓支起来的□□。
宋书栋脸都烧起来了,他本来以为他见过的土匪都够浑了,没想到这些平时“看得见吃不着”的老爷们嘴淫以来更厉害。
说的真真的,比真的还真。
可能就是因为看得见吃不着,吃不着就更使劲的看。
看得久了,想得多了,就把那大姑娘小媳妇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想“透”了。
想透了,说起来就更通透了,简直肆无忌惮,说一遍比真干过一遍更彻底,比真人更栩栩如生,比真事更活色生香。
他回头看了看杜云峰,却发现对方一副冷淡摸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魂游天外。
仿佛他自己在一个星球,其他人都在另一个星球。
宋书栋叹了口气,这么长时间,他都已经习惯对方那个神魂不在家的摸样了。
那些带颜色的笑话估计一句也没进他耳朵里,一碗热汤面,他捧着粗瓷大碗仰头连汤底都干了,低头一抹嘴,理直气壮的把碗递到宋书栋面前。
他进大饭店理直气壮,进大车店也一派安然,从不怯场,也从不挑三拣四。
至于那边一堆蠢蠢欲动的老爷们,一向热情爱结交的杜云峰理都没理。
宋书栋都有点怀疑,跌落山崖的瞬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丢魂的事,杜云峰的皮囊里现在住的那个灵魂到底是不是被偷换了。
要是放在以前,在山上那会儿,杜云峰血气方刚的会如此柳下惠?那就活见鬼了,他自己比谁都能祸害人。
不过宋书栋仔细一寻思,又觉得合理了,也许杜云峰就是不屑于理会这群人。
这些人,说白了,卖苦力的,杜云峰倒不是看不起,他是看不上。田野里奔跑的狮子才不会为野狗驻足,更不可能嬉闹成一团,就算是遇到棋逢对手的敌人,杜云峰也是头独狼,他吃他的食,啃他的肉,他才不会和人去分享。
所以,他是不会去凑这个热闹的。
更何况,以他的脾气,他完全不需要□□来满足自己,他想要的,他会直接去行动,直到弄到手,吃进肚子里。
于是乎,宋书栋和杜云峰成了这乌烟瘴气大屋格格不入的两个存在。
再看那一群粗人,粗野得志同道合,没一会功夫,都混熟了,看紧了自己的钱袋的同时,互相间称兄道弟,
杜云峰像个没心事的,连洗都懒得洗,直接躺倒热炕上伸胳膊伸腿。
旁边有个赶车的四十多岁的络腮胡子,正听得浑身燥热,嘿嘿笑的同时,还自以为风趣地主动搭话。
杜云峰根本就没在意这个人,几次没搭理,那人脸上挂不住,就骂骂咧咧来了一句:“问你呢,有火没,装什么大尾巴狼?”
杜云峰看都没看他,自顾自的在枕头上拍了个合适的窝,咣当一声躺下,旁若无人地闭上了眼睛,
“唉!你聋啊?”屋里人不少,络腮胡子脸上有点挂不住,就伸手去怼杜云峰的肩膀。
一个常年干粗活的人,常年的不需要礼貌,出手就带着横冲直撞劲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络腮胡子的手指尖刚碰到杜云峰的的一瞬间,杜云峰几乎是肉体快于思想的,下意识一把攥住那人的手。
似乎稍顿了一瞬,随即他以众人都看不清的速度,熟练而随意的一扭,一转。
只听见某处关节喀拉一声,络腮胡子整个人翻了一面,脸朝下屁股朝上的趴在炕沿儿上,一只胳膊以非常别扭的姿势被扭到了背后。
那么大个汉子被扭成了鹌鹑。
“你干啥?”杜云峰一条腿半跪的压着他的后背,很烦躁的问。
屋里一下安静了。
络腮胡子:“……”
这句话该我问你啊。
“我,我……”络腮胡子的肩膀神经似乎才跟上这个姿势,后知后觉的又麻又痛起来,他疼得五官移位,心里又害怕又后悔,嘴上就带了求饶的语气,怂人气顿时流露出来:“兄弟,我,我就跟你借个火啊,没,没有就算了,你快放开我……”
杜云峰没动,就这个姿势,扫视了一圈屋里人,见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各个面有菜色,他感觉很索然无味。
就像一只老鹰掉进了鸡窝里,他是不屑于和一群食物抖威风的,他只感觉到迷惑,他怎么会在这,和这些不认识的莫名其妙的共处一室,无聊,而且无趣。
“别惹我,”杜云峰把络腮胡子搡到一边儿,“离我远点。”
他声音不高,但是屋里的人肯定都听清了,荤段子营造的热热乎乎的气氛立即烟消云散了,各回各自被窝地冷场下来。
宋书栋本来想着这一晚上睡一铺大炕,挺不得劲的,他往日的那些经历,真是让他怕了,他年纪小,还没怎么接触过女娃,而对一切强壮的雄性动物,又都有不良记忆。
眼下可好了——
大通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国,一国是他和杜云峰,占着最温暖的炕头,另一国是其他人,好几个人挤坑稍。
炕梢凉啊,可那些人宁可凉也不往这边来。
中间那楚河汉界宽敞,能睡两人绰绰有余,可也没人愿意上来徜徉。
都是靠力气混饭吃的,不捞偏门不强买强卖,闲扯淡的时候都是把好手,真要闹起事来,还都是心疼自己那点辛苦钱,谁也帮不上谁,谁也不敢真惹事。
更何况众人眼里的杜云峰看起来不像啥好人,静得像哑巴,乍起毛来像畜生,好人谁犯得上惹他。
和那群不熟悉的人,中间隔了杜云峰,宋书栋这一晚睡得还不错,眼睛一睁一闭,一晚上就踏踏实实的过去了。
第二天天一亮,二人就精气神满满的起床找活计去了。
宋书栋能写会算,本来应该问题不大,但苦于时节不太好。
年根底下,店里盘账也不会雇佣不熟悉的活计,干粗活吧,他细皮嫩肉的,店老板也不相信他是个干活手脚伶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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