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峰下不去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惊恐的看着周澜:“小慕安?”
周澜眼睛红了,分不清是洗脸水还是流的泪,单手撑墙,勉强站直了,表演出笑容:“事到如此,我们都活得体面点吧,杜旅长,再见。”
说罢他打开门,毫不留恋的走出去了。
杜云峰两腿灌了铅,知道追也无用,他放下宋书栋,只感觉身心疲惫,无所适从。
第二天的小组会议刚一结束,杜云峰就去找周澜,可是同僚说他已经回西山宾馆的住处了,杜云峰饭都没吃赶去,才知道周澜前脚刚刚走了。
他突然觉得,以后再见一次周澜,就真的很难了。
后来证明,他的预感十分准确,他不仅找不到机会见周澜,甚至连见周澜的时间都没有了。
1936年,金秋十月,张司令在古都西安忽然起事,将委员长扣押,全国一片舆论哗然。
张司令是委员长的义弟,此举十分之突然,一时之间党内派系暗流涌动,倒蒋的、挺蒋的,以及亲日的,亲苏的都行动了起来。
杜云峰在明里暗里的政治激流间辗转腾挪,十分凶险,也十分尴尬。
他是黄埔子弟,是蒋校长的嫡系,可他同时也是张司令保举重用的人,身份十分特殊,蒋张二人反目,他是动辄得咎,举手投足都被掼上政治寓意。
他的政治出境十分微妙,于家于国,他忠诚于这个国家,坚决反日。但同时,他也不能站在声讨张司令的阵营里,他挽救不了政治狂澜,但也做不出随波逐流,恩将仇报。
于是1936年的秋冬,对他来说格外的残酷寒冷。他几乎足不出户,不见任何人,因为他的任何动作都会惹来猜忌,他想过见周澜,甚至想给对方打个电话,可是这么敏感的时节,他任何无心之举都会拖人下水。
本来招兵买马,他的旅年底有望升级为师,可是现在壮大队伍,会有居心不良的嫌疑,所以他甚至将一部分人马转给29军,算是明哲保身。
风风光光的杜旅忽然偃旗息鼓,沉静了整个秋冬,等到年底西安的事情在多方的斡旋下和平解决,他的处境才好了一些。
不过杜云峰敏感的发现,人际关系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他正当红时,多少人跟他称兄道弟想搭上关系,现在变脸如翻书,有的人赶紧和他撇清关系;有的人是笑面虎,表面上客气背地里挖他的军官;更有当初羡慕嫉妒恨的,处处挖陷阱等着坑他。
他才明白,他平步青云之时见到的大世面,在官场上算不得大风大浪,如今他站在风口浪尖上,那官场的诡谲多变,暗礁险滩才显露出冰山一角。
以前,他仗着自己是嫡系,一马平川的驰骋政治沙场,现在才刚刚懂得党内派系复杂,争斗的残忍激烈,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短短的秋冬几个月里,杜旅的军饷被严重克扣,他心里懂怎么回事,敏感时期,不能去正大光明的要饷。可兵是人,要吃饭穿棉衣,杜旅的装备好,可也是十分烧钱的,没钱买子弹,再高级的□□也就是根铁棍子。
他焦头烂额,举步维艰的度过了冬天,而这短短的几个月,保定的周澜却杜云峰完全消失的日子里,与贺驷相处了最静谧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发完一会儿就被锁了,我感觉我可能被盯上了,一点点交通工具都不能使用,纯洁得仿佛儿童作品作者。连接下来的虐文都不那么给力了,好怕虐出童趣。
第86章 回家
时间回到北平会议的秋天,杜云峰晚了一步,没有堵到周澜。
那日周澜简直是逃跑般离开北平,驱车直下保定,一路几百里,都没停下吃饭。
后半夜到了保安团,他边脱衣服边问贺驷在哪,警卫班说贺班长伤好了,又回保定城里了。
他没说什么,累得倒在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马国祥得了团座回来的消息,都没用人请,自己蹦跳着就来团部了。
周澜还在迷糊的时候,他就自己拱到床上,钻进被窝又舔又吸,献上千娇百媚。
一阵酥痒之中,周澜彻底醒了,骂了句真是个骚货,便将人按在身下干了一场。
晨运大汗淋漓,周澜把这几天硬了软,软了硬的憋屈都发泄了出去,神清气爽的吃早饭。
马国祥自觉有功,自觉自动的盛粥,递小菜,絮絮叨叨的说话,期间夹带私货的说贺驷的坏话。
“我就想着蚕丝被面挺舒服,给您送一床来,”马国祥一边念叨一边看周澜脸色,“那个姓贺的二话没说就把我的兵揍了一顿,团座,你说他是不是就不想你舒服?”
“他不是这个意思,”周澜嚼着肉包子说,他觉得肚子里空,不知道为什么,旁边有人总提“贺驷”“贺驷”的,他听着更饥饿,“下次你自己送来。”
“我可不敢,”马国祥一噘嘴,似乎还很想扭屁股,周澜不看他,周澜只在床上的时候看他,平日里根本不正眼瞧他,只听他说:“跟个野马似的,见人就尥蹶子,我怕他。”
周澜嚼着东西,抿嘴一笑,他想,野马。
吃过晚饭,周澜命令警卫班随行进城办事,马国祥也想跟着去威风威风,周澜没搭理他,他便讪讪的回了团部,突然想起那个红肚兜,便翻出来穿好,晚上团座肯定回来的,到时好好娱乐一番。
警卫班一行二三十人进了保定城,直接去了赌场子。
贺驷看场子的那家。
周澜没说什么,进了赌场子往最大的赌桌边一坐,他那气势就够吓人的,场子里有的人觉得气氛不对,就开始走了。
赌场掷色子的小二吓得够呛,磕巴着问客观押大押小。
周澜掏出枪往台子上一放:“你看我押什么好?”
赌场子就彻底乱了,人都跑了,连筹码都撒地下了。
贺驷得到有人闹场子的消息,赶紧带着一群打手赶来了,冲进来一看都是自家兄弟,周澜倚着桌子,扭身看他,笑眯眯的。
贺驷挥退小弟,和赌场老板做了个手势,他规规矩矩的走到周澜近前,垂着目光:“团座,您怎么来了?”
周澜:“抓逃兵。”
贺驷沉默了一瞬,一本正经的说:“团座,我出来,是得到您的允许的,我在团里碍您的眼,我现在伤好了,没必要再往团里蹭,就自个儿回家了。”
“回家?”周澜问,“你家在这?”
“我租了个小宅子,”贺驷低头说,“我单身一人,走哪想扎根就扎根,可不就是家吗?”
“好,”周澜站起来,“那就到你的地界去。”
说完堂而皇之的往外走,上了汽车往贺驷那小破屋的方向去了,他之前来过,早就知道路了。
贺驷跟赌场老板交代了几句,老板要给他工钱,他谢绝了,他说,估计是没办法再来看场子了。
他估计着,搞不好,以后可能连保定都呆不下去了。
庙小佛大,他那小宅子被警卫班整个围了起来,如同御林军护卫似的,小宅子变成了临时行宫,周围邻居好奇探头,一看是荷枪实弹的,便家家闭户,连小孩子都被捂住嘴不让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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