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我答应你,我原谅他。”
“你不要反悔!”三姨娘衰老的手指竟然使出了很大的力气,仿佛他一定会反悔一样。
“我绝不反悔!”杜云峰说。
他想,刚才他和周澜在外边打斗,干娘一定是听见了,干娘心疼慕安,她不放心他,于是他说:“干娘,只要我活着,我就护着慕安,我俩到啥时候都是兄弟,只有他杀我的份,没有我杀他的份,我能做到。”
“小龙,”三姨娘扭头看着儿子:“你都听见了?”
周澜望着三姨娘,目光里多了层含义,杜云峰听不出,可是他听出了其他意思。
为什么一定要云峰原谅他?
原谅哪件事?
是那件事吗?
“我听见了。”周澜点头,转头去看杜云峰,对方也在看他,目光柔和。
周澜知道,他们此刻心里想的不是一件事。
“小龙,咳……咳……”三姨娘剧烈的咳嗽起来,血喷出嘴巴,连鼻孔都在喷血,“做过的错事,要敢承担,云峰会原谅你的,你不要再欺负他,你……你……”
三姨娘剧烈吐血,说不出话来,转而盯着杜云峰,所有的力气都是含在了眼睛里。
“我答应,我答应,干娘我答应您,我一辈子护着他。”
三姨娘眼中一亮,用尽了人生最后一口气力,竟然抬起手掌,抚上杜云峰的脸庞,她似乎笑了,手掌滑了下来,终于完成了一个一个心满意足的抚摸。
“干娘!”他抓住那只手,大声呼喊。
周澜一声不吭,直直的跪着,半晌回过神,弯腰磕头磕得砰砰响。
杜云峰后退一步,也跪下了,给老太太磕头。
他们的磕头声砸在石头上,砰砰作响。
“娘啊!”
“干娘,您一路走好!”
把周澜扶起来,杜云峰说,不能让娘这么走,周澜愣愣地点头,便和他一起去抱横梁,就像他们小时候,兄长带着弟弟,一起去干这干那。
忽然,外面响起了枪声。
杜云峰反应最快,探身到废墟边上,“怎么回事?”
小兵已经开始还击,喊道:“旅座,是日本鬼子,冲进院子了。”
“给我顶住!”
杜云峰回头,只见周澜不为所动的还在搬横梁,好像完全听不见枪声。
这样不行。
杜云峰只带了一个班出来,加上周澜的两个警卫,势单力孤,这片地方已经被日本鬼子占领了,他们僵持下去只能自投罗网。
一个师长,一个旅长,日本鬼子真是捡了天大便宜了。
他钻回去拉扯周澜:“走,马上走,来不及了。”
“我要带我娘回家!”
周澜甩开他的胳膊,根本不顾死活。
杜云峰拦腰抱着他往外拖,可周澜有把子好气力,楞是打挺地脱了手。
根本没犹豫,杜云峰劈手砸在他的后脑上,然后把人往肩膀上一扛,钻出了废墟。
日本鬼子已经露头了,人数很多,而且随着枪声激烈交火,会引来更多的鬼子。
杜云峰从腰里掏出□□,拉开引信,停了一秒钟,甩手丢进了废墟里。
“轰”
惊天动地一声响,废墟彻底坍塌了。
小兵们丢出手榴弹,夜色中炸出大朵绚丽的花,绽放之后,夜色复又袭来。
颠簸中,周澜似乎睁开眼,最后望了一眼他的家园,随即彻底晕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Kill,拿到了一个人头!
第100章 还是兄弟
在他们离开之后,一个日本军官踩着锃亮的马靴,好整以暇的登上了周家废墟。
仗一开打,他就让人盯上了周家老宅院,也许他的儿子回来呢。
真就回来了。
熊熊燃烧的周家老宅,照亮他的面孔。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双眼依然炯炯有神,他望着那伙中国逃兵的方向,久久移不开眼睛。
他并不指挥手下去追。
穷寇莫追。
他要的不是你死我活,他要的是活捉。
追回来要好好问他——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你的父亲?
宋书栋急得如同锅上的蚂蚁,火烧火燎的不踏实,杜云峰太不靠谱了,马上大撤退了。身为旅长竟然开小差了。
汽车疾驰而来,他面不改色的站在台阶上看着,其实一颗悬着的心还未平复。
赵小虎奔过去,开了车门,杜云峰满身泥土的跳下来,脸上的血和土和了泥。
宋书栋心里就紧张起来,不自觉的下了台阶,想去看看他受了什么伤。
他刚走近前,就见杜云峰弯腰又探进车里,连架带抱的弄出一个大活人来。
宋书栋一颗心又悬起来了。
那个人也是一身泥,满面灰尘,头垂在杜云峰的臂弯里,头发垂下去,露出狼狈的面目。
是周澜!
周澜!
宋书栋愣在当场。
杜云峰根本没顾得上他,急着把人打横抱紧了旅部,头也不回的喊:“打点热水。”
勤务兵应声去了。
宋书栋后知后觉的大喊了一声:“你还进去干什么,要撤退了。”
“你带着队伍撤,按照既定计划,我歇歇脚就去找队伍。”杜云峰抱着周澜急急的往里走。
“你是主帅,你怎么能……”
杜云峰仿佛没听见,已经进去了。
鬼迷心窍啊
杜云峰亲手洗了热毛巾,一点点把周澜擦了出来,眉眼好好的,就是脸肿了。
自己的巴掌太重了。
擦到手的时候,他才发现周澜的手都磨烂了,断指处伤口更是磨出了骨头,他立即找来军医紧急消炎了伤口,涂好药水,细致地上了绷带。
做完这些,周澜依然没醒过来。
杜云峰就着用过的水,擦了自己脸和脖子,他的脸一点伤都没有,那怎么会都是血和泥呢?
想了一下,他恍然大悟,那是周澜的血,他的手指断处,是个横切面,破了就很难愈合,一直在流血。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坐在周澜身边。
手边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本来想给周澜换上,手伸到扣子了,他犹豫了。
他要给他换衣服,应当应分的,没什么好避讳的。
可是,
他第一次想,周澜避讳吗?
周澜在昏迷中感觉手上刺痛,皱着眉头,他努力的睁开眼,看到了杜云峰的侧影,他安静的坐在他旁边,伸手握着他的手,轻轻的抚弄他的手指,仿佛在研究他失去那两根手指是否还能再长出来。
是不是做梦,周澜迟疑了一下,毕竟他已经习惯在梦中见到这个人。
但是手疼啊。
周澜忍着疼,没动,他一时之间懵了,杜云峰他怎么在?
他转转眼珠子,看清了周围环境,最简单的行军营房摸样,床又硬又窄,侧面墙上挂着一身军装,看起来身量很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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