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_金箍棒不棒【完结】(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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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头是宋书栋,他带兵冲在前边,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接到杜云峰的电波,他又哭又笑简直吓死了通信班。

  过去的四五天里,他坐立不安,越想越后悔,肠子都悔青了——杜云峰如果有去无回,那不就等于自己亲手害死的吗?自己为什么要听那个姓马的鬼话,周澜是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都会被出手除掉,自己怎么就那么心急呢?

  杜云峰至少人还自己身边,近水楼台,自己干嘛要先自乱阵脚呢?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收场。

  他带着人马冲到山口时,终于迎接到了死伤过半的杜旅残部。

  “云峰!”他大喊一声,连旅座都忘了喊,直接跳下马奔过去,狠狠地抱住了眼前人。

  杜云峰心不在焉,既没有拥抱他,也没有推开,只是眼神散漫地望着来迎接自己的队伍,似乎灵魂还卡在半路,没能跟着肉体一起道回来。

  还是后继赶来的一众军官让宋书栋没脸不松手,别人拥抱是迎接旅座激动的,他的拥抱意味太桃色暧昧,光天化日之下见不得人。

  紧急征用了商丘的医院,伤兵们住了进去,杜云峰重新包扎了伤口,他肉皮子合,除了用酒精浸透血痂纱布往下撕扯时他皱了皱眉,全程都是没有表情的状态。

  宋书栋跑前跑后的忙活,洗了热毛巾给来帮他擦脸擦身上,他也混不在意。

  起初宋书栋还心里很是高兴,觉得毕竟日久生情,杜云峰打完骂完,其实还是心里和他亲近,结果他出去的片刻十分,勤务兵进来帮杜云峰换衣服,人家也也没拒绝。

  敢情杜云峰现在一视同仁,对宋书栋和其他人一样一样的了。

  之前还讨厌的,现在都懒得讨厌了。

  周澜和贺驷伤势都很重,尤其贺驷,进商丘就已经昏迷不醒。

  杜云峰去过一次手术室,周澜的手术做了很久,等手术灯一灭,一名医生满头大汗的走出来,秋凉时节,医生的前胸后背却湿透了。

  杜云峰从长条凳上缓缓站起,神色冷淡,只是望着医生,却不肯走过去。

  倒是赵小虎机灵,跟了杜云峰这么久,心里有点谱,跑过去问医生情况。

  “腿是保住了,”医生边走边摘掉白口罩,他还以为周澜是赵小虎的长官,故而只对赵小虎说话,“你们长官的膝盖粉碎性骨折,他自己要求敲开了重新接,我们三个医生整整拼了一天,如果恢复的好,以后也许还能站起来,得好好养着,不过他那烧伤严重,烧伤科还在里面处理,时间可能更长,你等着吧。”

  “唉,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赵小虎连声说,他转头看杜云峰。

  杜云峰一直在几步远处,面无表情的听完这些话,一言不发的走了。

  第108章 树欲静

  杜旅长没发话,不过赵小虎估计着,旅座既然把人从火海里救出来,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宋副官是指望不上的,宋副官的全副注意力都在旅座那,连自己旅队的伤员都不管不问,还能顾得上其他人死活?

  于是赵小虎默认旅座不会放弃全旅几百号人命才救出来的那两个人,他日夜抽空要来照看周澜和贺驷。

  周澜的手术做了整整一天,商丘那个医院手术条件有限,医生也有限,又都在处理伤员,于是贺驷是在输了一天的血之后才进的手术室。

  揭开毯子那一刻,周围的人都忍不住躲闪,更有不相熟的捏起了鼻子。

  实在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贺驷那条伤腿,本来只是被钉子豁了,伤口虽然难看,可不是个大病,他只是失血太多而已。

  可经过四五天的演化,那伤口像中了邪一样,翻出惨白淌血的花,而比血丝更多的是白绿相间的脓,以及翻滚于其中的蛆虫。

  一路上似有似无的臭味,来源于这条正在腐烂的伤肢。

  护理他的小兵其实早知道贺驷在腐烂,可是也没办法,没有消炎针,自己的弟兄们都挺着呢,能不能挺到救助,那只能看自己的造化。

  贺驷失血太多,身体虚弱,消炎针又没有跟上,他的感染格外严重。

  手术台上连轴转的医生疲惫得眼皮直打架,可一看贺驷的腿,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惊得困意全无。

  这么严重的感染,人还活着,简直奇迹。

  没等开刀,经验老道的医生先吩咐护士先抽了好几大管子血去做各种化验。

  手术主要是清理伤口,割去大片的腐肉,连骨头都刮了一层,最后做了千疮百孔的伤口缝合。

  周澜的麻药劲过去,就让小兵推着去了贺驷的病房,而贺驷依旧昏迷着。

  周澜坐的是简易轮椅,一手吊着水被固定在扶手上,又因为整条腿重新接过骨头,根本不能弯曲,所以整条右腿直着矗在前边,放在一块延伸出的木板上。

  麻药过劲,他虽然清醒了,但疼痛也同时复苏了。

  几天的奔逃颠簸,破碎的膝盖骨参差不齐地长合,他在麻药起效前夕,强撑着精神告诉大夫,敲开重接,既然不截肢,那就尽量还他一条好腿,哪怕重接会使感染的风险增大,他也想要一条好腿。

  接好的膝盖疼得仿佛压着千斤巨石,让他坐在轮椅上度秒如年,冷汗一茬跟着一茬。

  他倾身向前,拉住贺驷的手,两个人的手抖水岑岑的。

  贺驷睡得很沉,周澜靠近他,无声地看着他,床单洁白,贺驷还是太黑,被对比得十分鲜明,十分孤独,十分倔强。

  “他对我真好,”周澜这样想,“不会有人更好。”

  病房里很安静,周澜摩挲着贺驷的骨节分明的指关节,像是第一次认真端详他的细节,岁月动荡,他都没好好看过他。

  周澜默默的想,这一辈子得到一个这样的人也就足够了,刀口上舔血的生涯永无尽头,自己抛洒热血,一次次的赌命,可是哪一次都把贺驷连累得遍体鳞伤,死地后生。

  贺驷可以给他命,周澜扪心自问,自己也可以给他。太多人死去,他原本孤独的生命里,贺驷已经超越一切地成为他最忠实的陪伴,最不能失去的陪伴。

  解甲归田,纵然不情愿,可贺驷这么多年只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自己答应了,得做到。

  五指相握,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的碰着自己的嘴唇,周澜轻轻亲着贺驷的手背,他声音很小的说:“等你好起来,我们再不打仗了,我们出国去太平世界,你看我还有一只好手,虽然不能弹琴了,还能画画写字,你那么皮实,那么多风浪都跟我挺过来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他的呢喃十分动情,带着百般诚意和对未来的千般期待,如果贺驷能掰碎了揉化了,周澜愿意把胸口剖开,把他放进去保护好,暖着他,养着他,不再让他披荆斩棘,担惊受怕。

  温柔的目光落在贺驷熟睡的面孔上,像扫过春天一片盎然的花朵草地,满满都是喜爱,而身后门上小小的玻璃窗口,杜云峰安静的看着那两个相爱的人。

  人生第一次,他觉得周澜不是那个周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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