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_金箍棒不棒【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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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理成章的,老的死了小的来替,杜云峰接替了他爹的职位,来到奉天省处理金矿的事宜,刚刚在金矿上摸清门道,日本兵就炮轰了奉天军队北大营,紧接着占领了东三省全境,当然,金矿肯定是保不住了,兵荒马乱风声正紧,他这样身强力壮的,在关外容易被当成东北逃兵,风险很大。

  于是,杜云峰那天生做土匪头的资质就崭露头角了,万般无奈之下他重拾儿时的理想,带着一批人半推半就的上了梁山。

  天下真是小,杜云峰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周澜。

  周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被近在咫尺的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吓了一跳——杜云峰正蹲在炕边盯着他看,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快遮住眼睛,像个没搭建好的鸟窝,炕沿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怎么蹲着?也不出个声。”周澜下意识的抬手揉眼睛,却打得自己眼睛生疼。

  抬手一看,周澜愣住了,手肿得和馒头似的。

  杜云峰一笑,腾的站起来,端起小米粥坐在炕沿上:“少爷别怕,手肿了是好事,说明冻伤在恢复。”

  周澜半坐起来,看看左手,看看右手,有些紧张:“我的手还能好过来吧?我还想弹琴呢。”

  杜云峰忙解释打消他的顾虑,说话间一双眼睛笑盈盈的看着周澜,不由分说的,坐到对方的侧后边:“趁热喝点,肯定饿了。”

  周澜扭头看着杜云峰的架势,小米粥碗已经端到了自己嘴边,一幅理所当然的下人伺候主子的模样。

  杜云峰眼巴巴的等着,周澜也不客气,心安理得地就这手喝起来。

  当初,周澜挺喜欢杜云峰活泼有生气的样子,个长得高,心地却挺单纯,尤其是在自己面前。每次周澜读书写字的时,杜云峰就在旁边忙来忙去端茶递水。周澜嫌他吵说他几句,杜云峰就腼腆羞愧的悄悄撤到旁边,远远看着。杜云峰刚来周家的时候,脑壳后边还编着一个大辫子,土的要命。后来这家伙终于剪了头发,一起到西式学堂念书,可天生不是读书的料,逃课是常事,周澜上音乐课练习钢琴的时候,就看看见杜云峰在教室的窗户外探头探脑。

  “云峰,听话”,他每每要像长者一般,管着他,看着他。杜云峰谁的都不听,就听他的,收起野孩子的心性,上课、读书、开始像个好人家的孩子,当然每次坚持的时间有限,要不了多久就要现出原形。

  周澜不轻易发火,他天生心绪内敛,不在人前流露太多,他所有的心事都压在心里,都藏在眼睛后边。

  杜云峰觉得周澜的眼睛好看,那是一种藏着火苗又含着冰水的神情,看不懂,猜不透,让人心痒痒,总想一探究竟。

  “少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给你,你先将就穿这个吧,等过段时间我下山去买给你。”杜云峰将烤的热乎乎的棉衣裤和皮坎肩拿到炕边。

  周澜不挑,他双手双脚都是肿的,任由杜云峰伺候自己。

  周澜小心翼翼的把手往袖子里伸,却被杜云峰一把抓住,他仔细的看着周澜的胳膊,小臂连接手肘的地方伤痕累累,还未完全愈合,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他昨天给周澜搓雪的时候就看到了,还有后背上成片的鞭子印,新老叠加。

  周澜仰着头,看着自己的胳膊,他知道杜云峰想张嘴问。

  “二姨娘和人私奔了,把家里的积蓄全卷跑了。我没办法,联系不上你,就去了金矿,哪知道日本人这么疯狂呢。我今年毕业,想去欧洲深造,需要很多钱。没想到差点死矿里。”周澜云淡风轻的说,挣脱了杜云峰的手径自往袖子里伸去。

  “他们还咬你?”杜云峰有些迟疑。

  “没有,”周澜顿了顿,并不直面看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云峰,不要再问了,我这不是好着呢吗,很快就可以回天津了。”

  “不急走。”杜云峰虽然在黑鹰山上是个嚣张跋扈的家伙,唯独在周澜面前自动切换到诚惶诚恐的模式,像个下人,甚至像只随时想得到主人夸奖的小狗。

  既然他不让问,那就不问,杜云峰给边给他系扣子边说:“不急走,我这你住多久都行,这里安全,黑鹰山地势险,山下那片黑林子里我们挖了不少陷阱,套熊套袍子,鬼子一般不敢轻易靠近。”

  周澜心想我当初没踩进这些陷阱,也算是命大啊。

  周澜确实不能急着走,因为脚肿,他只能趿拉着鞋慢慢蹭着走路,由杜云峰扶着坐到桌边。

  “鬼子确实可恨,中国人也好不到哪去。”他突然开口。

  杜云峰想想周澜是正经人家出身,昨天晚上那一番,肯定是讨厌死了这些山上的土匪。

  “你以后呆在我房里,没我允许谁都不敢进来,不用怕。”

  “我说的不是他们。”周澜说,忽然一扭头,“谁在那?”他望着门口,门关的不严,不大的门缝处露出一小张试探的脸。

  杜云峰腾地站起来,走出门,随即两手向后关上门。他心虚的低声呵斥:“谁他妈的让你偷看了,滚出去。”

  “去哪?”是宋书栋胆怯的声音。

  “去老三那,以后我外屋你也别来,别在这探头探脑。”

  “哦,那我把被子抱着。”宋书栋低声说,他巴不得离杜云峰远远的。

  “抱什么抱,快走。”

  周澜听到门外连推带搡的声音,有人被推出了外间。

  “你外屋还住着人?”周澜看到杜云峰回到屋里。

  杜云峰挠挠后脑勺:“啊,那个,哈哈,不是,我早上让他来取东西的,以后不让他进了,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周澜静静的看着杜云峰语无伦次的样子。

  周澜的活动空间只有杜云峰的两间房那么大,有时候杜云峰不在,自有人来送水送饭。

  他手脚不方便,想让外边的人送进来放桌上,结果不论谁送饭,都如中了邪一般,死活不肯进,有的干脆在门口放下饭撒腿就跑,见鬼一般,头都不敢回。

  这让周澜哭笑不得。

  每次换火盆的时候,周澜披着袍子皮,用肿着的手,把火盆小心翼翼的移到门口,门外的人就把新火盆放在门外边,手都不敢伸过门槛,仿佛过了门槛这条线,头顶便会落下铡刀将手齐刷刷的斩断。

  后来才知道,这是杜云峰定下的规矩之一,不论他在不在房里,任何人不经过他的允许不能进他的屋子,哪怕天塌下来,哪怕外边下刀子雨,谁敢踏进来一步便杀无赦。

  为这事,杜云峰刚上山的时候曾经扭断过别人脑袋,众目睽睽之下,这个铁规矩再也没人敢破。

  过了十来天,周澜的手脚逐渐消肿,走路也不再瘸的厉害,就是每天小米粥苞米馍馍不换样的吃,吃得很烦。

  “我今天下山买点货去,你在屋里等我,别出去。”

  深更半夜,周澜在热炕上迷糊着,旁边地铺上的杜云峰轻声说着,同时点上蜡烛,开始穿衣服——自从周澜来了之后,杜云峰便用木头板子和凳子搭了一个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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