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任他搂着,手臂磨蹭他的后背:“其实你今天和那个疯子说什么我都听见了,本来没想问。我都想好了,你要是真的乱来,我也不说你什么,我们各玩各的就扯平了,我也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杜云峰听了这话,心里一紧,周澜是个心里能装事的人,这事完全干得出。
他捧起周澜的脸,认真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小慕安,你心里怎么那么多事,累不累?”说罢,杜云峰长吻了对方,再仰起头来,他磨蹭着对方的头发,眼神温柔:“我只想要你一个,从来都是。”
岔路很僻静,刚才没人,这会儿有四五个穿布褂子的街头小痞子拐了进来,杜云峰晓得自己姿态暧昧,于是放开周澜:“我们走吧”
周澜跟在杜云峰身后,往巷子口走。
巷子口的几个小痞子见里面出来的人西装革履,断定是有钱人,便互相使了个眼色,并排往岔路里走,是个把路堵死的架势。
杜云峰大踏步的走在前面,打这帮人进来,他就知道不是好东西,对方的眼风看得清清楚楚,他边走边单手插兜,状似无意的掀起了西装一角,乌黑的勃朗宁枪把一闪。
本来临近的一群人,忽然就散开了,变成夹道欢迎一般,立正站齐,静默的看着二人大大方方的过去,转出路口。
回到繁华的大街上,杜云峰回头向周澜笑:“到祖师爷头上动土来了。”
杜云峰打发了司机,对着周澜打了个响指:“玩一会儿去?”
“去哪?”
杜云峰扬扬头,下巴示意前方,不远处是法租界工部局开设的球房。以前他们离开天津时,一个是学生,一个是下人,都没什么钱,不会来这种地方,现在他们有钱了,没有进不了的门,没有玩不起的地方。
“还真是很久没玩桌球了。”周澜感叹。
杜云峰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凑到对方脑袋边:“旁边是巴黎饭店,我们先打上边的球,再打下边的球?”
“家里还住不下你了?”周澜勉强正色回复道。
杜云峰走的没正形,边走边往对方身上蹭,一路把人从路中间挤到路边,直到周澜忍不住说了句:“好好走路。”
杜云峰嬉皮笑脸,依旧往上蹭,在对方耳根子边低语:“家里不方便,不忍心每次都捂着你嘴嘛!”
法国球房平时外国人多,去的中国人非富即贵,消遣的玩意多是西洋人喜欢的保龄球、击剑、桌球,每天晚场高朋满座,今天二人来的时候下午,所以人并不多。
击剑这东西周澜在教会学校时学过一点,不算熟练,但教杜云峰是没问题的。
穿戴好护具,带上护面,二人手持细细的西洋剑对持上场。
杜云峰伸手灵活,比划东西有模有样,很快就学了个七七八八,刺剑,倒退,进攻,耍诈……二人玩的时候谁也不让着谁,拼了个酣畅淋漓。
毕竟是新手,杜云峰最终还是在周澜的一连串有计划的攻击下败下阵来,一个不稳倒在地上。周澜摘掉面具,居高临下,用长长的剑尖触他的面具,“服不服?”声音里带了喘。
杜云峰半躺在地板上,手肘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掀开护面,汗水涔涔的笑。
剑尖挑起对方的下巴,周澜垂着长长的睫毛,调戏似的说:“再摸别人就画花你脸。”
“好啊,你舍得吗?”杜云峰仰着头,一滴汗水从下颌凝出,随着喉结的滑动,令人怦然心动的滴落。周澜的目光随着那滴汗水落在对方的脖颈处,心中涌起柔软,眼神抚过对方修长的身体,所到之处剑尖跟随移动,直到对方小腹,轻轻戳了一下对方:“真有点舍不得。”剑尖继续下移,在双腿间又不轻不重的戳了一下:“那就画你下面!”
杜云峰灿然一笑,一蜷腿,挺身站起,周澜抽剑往后躲,等杜云峰站直了,他的剑也收到了身后。
杜云峰扫视一圈,四下无人,他搭上对方肩膀,飞快的啄了一下嘴:“宝贝儿,别总跟它舞刀弄剑的,我现在可是嫩得毛还没长全呢”
“何止嫩,还痒吧?”周澜得意地眨眨眼睛。
一说真的又有点痒了,杜云峰贼似的拉着对方的手往那里按,周澜笑着挣脱他,自顾自的往更衣室走去:“换衣服,我们去玩会儿桌球。”
杜云峰因为那处被剃过毛发,正是往外长的时候,被汗水一浸,活络着痒劲,他可不想一会进了球室抓耳挠腮的,便急匆匆跑去洗澡。
周澜出汗少,直接换好衬衫,拎着西装,朝里面哗哗的流水声喊了一句去球室等你,里面应了一声。
桌球室有单间,有大厅,因为人少,大厅里也没几个人,洋人服务生带着白手套将球摆好,周澜从对面俯身,一杆拉出,脆响开球。
在杜云峰出来前,他大概可以自己和自己较劲一盘。
大厅并没开大灯,只是每桌上面四盏铁罩灯,排成一字型,暖黄色的灯光像伞,洒落在绿绒案板上,周澜穿着西裤衬衫,研究着桌上的阵势,他这一球开得好,不偏不倚,不论先打花球还是实球,都不算占便宜,他放下球杆,将袖口又往上卷了卷。
隔着两桌外,是两个年轻的洋人,其中一个是连毛胡子,正往这边看,周澜与他目光相遇,双方礼节性的点头致意。
以前在教会学校上学的时候,周澜有一些白皮肤的同学,他们和中国同学不一样,他们更直接单纯,而且多数对家长里短不感兴趣,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像中国人脑袋里能绕无数个弯,所以周澜倒真是和洋人交往起来障碍不大。
挽好衣袖,他随便选了花球,俯身瞄准三号球,他动作利索的出杆击打白球,一个折返之后,咕隆一声,猎物钻进中洞。
“很漂亮!”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周澜没注意到身后的黑暗里何时站了人,猛然转身,看到了一步之外站着两个穿西装的人,这两个他都认识,前几天在遇见的日本人。
今信雅晴带着他的随行武官山下照男面带笑意的望着周澜。
周澜将球杆紧握在手,神情漠然:“是你们。”
山下照男从今信身后跨前一步,向周澜弯腰鞠躬,叽里呱啦的讲了几句日语,腰弯了又弯,诚恳至极。
周澜一句没听懂,这个阵势也没看明白,他困惑而警惕的望向今信:“你们干什么?”
今信也微微颔首:“他是我的侍从,山下照男,他在为那天的事情道歉。”今信站在黑暗里,灯光照不到他的脸,只是隐约平静的表情,光影模糊的投射下,他下巴是尖的,睫毛低垂柔和了目光,看起来温和而有礼貌。那是一种看起来很舒服,让人生不出敌意的长相和表情,如果他不是日本人,周澜甚至会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世道如此,周澜更多的是厌恶日本人这整体,而今信作为一个人类个体,即使是山上那一见,也没有什么讨厌的行为,倒是不那么令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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