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行_金箍棒不棒【完结】(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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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迷魂药汤

  军官始终弯着腰,诚惶诚恐的解释:“大佐,他很嘴硬,不用刑他什么都不肯说”,他说的是实话——一星期前,他接到天津驻屯军司令部的电话后,就一直守株待兔的等着这伙人,他遵从今信的指示去盘查,没想到遇见了抵抗,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为了避免伤亡,他连手榴弹都没用,就是为了活捉。对一个支那人用刑太正常了,他没料到今信大佐会动怒。

  今信冷冷的盯着他看了会儿,转头离去。追着山下的脚步,他心里咕咚咕咚的跳,他生性是个沉稳的人,泰山压顶不变色,但此刻心急如焚,脚步匆忙。

  他不能再失去他了。

  很多年前,当他还是驻华使馆武官的时候,他和妻子在返回使馆的路上,突遇了抗议暴民,一群人高喊着排外惩内的口号,汽车上叉着日本国旗,瞬间成了人们袭击的目标,如潮的激愤人海里,妻子被裹挟带走,拥挤中,混乱的暴打,他受过专业训练的身手使他免于死亡的厄运,但妻子怀里的襁褓却被人抢走了,他们叫嚣着要摔死他,今信用中文不断哀求:“放过我的孩子”,最后一眼瞥见一个眉目善良的中国女人,她趁乱把襁褓护在怀里,他记住了那张脸,事后他寻遍北京城,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周澜昏迷不醒,手上和身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失血过多,面色惨白。简单的验血之后,军医急匆匆的将还带着体温的输血管插*入周澜的静脉,而那些新鲜的血液来自今信。

  今信摸上周澜的额头,这孩子脸上被砂石划得道道血痂,打穿的手掌在化脓,黑青一块,身上的鞭伤累累,虽不致命,但触目惊心,肋下的烫伤有溃烂的趋势,那血肉模糊的三角形治好了,也是永远的疤,右腿的膝盖肿的血肉模糊,是严重的撞伤。今信低下头,在周澜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嘀咕了一句日语。

  山下照男跪在他身后,听得清清楚楚,今信的声音充满怜惜,他说儿子,爸爸在这里,不要怕。

  昏昏沉沉,周澜醒来时先看到了横格木的天花板,他眨了几下眼,一瞬间大脑空白之后,周身的疼痛袭来。

  那只好手撑在整洁干爽的榻榻米上,他要挣扎起身,肋下火烧火燎的,害得他大口的喘气。

  薄毯滑落,他赤身裸|体,伤口上有药粉,手臂上有打针后的棉花和医用胶带。

  放眼望去,房屋整洁,而自己也很干净,这样整洁的样子说明他被人擦洗过,手上本来是胡乱扎的布条,现在也换成了洁白平整的绷带。

  他没敢乱动,下意识的拉起薄毯,眼珠四下张望。

  这是一间日式的房间,除了榻榻米上的被褥,旁边放着叠得平平整整的衣物,再无他物。

  澜莫名其妙,日本人不可能这样对待战俘。

  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丢下毯子,他抓起那件衣服先把自己裹严实了,那衣服只能叫裹,没法叫穿,非常大,一件宽松的大袍子,长度快到脚踝,袍子里面是雪白的里子,又像棉又像丝绸,外面是一层宝蓝色的缎子,厚墩墩的质感,往下坠,上面绣着不知名的粉色五瓣花朵,抽丝吐蕊的一簇簇,蓝配粉带着某种说不出的华丽。

  仔细听着动静,他盯着门口,单手胡乱的的扎紧蓝色的腰带——这袍子全身上下没个扣子,只有这根带子。

  右腿不听使唤,站不起来,他费力往门口爬去。

  手指刚刚触到门,门就自动移开了,周澜仰头,今信穿着暗灰色的和服站在门口,一上一下对视中,他慌忙弯腰去扶周澜,言语关切,不掺杂一丝伪装:“不要乱动,你伤的很重。”

  周澜有点愣,他当初抛出今信这个由头的时候,实属病急乱投医,只是求生的欲望在拖延时间。

  可人就真的就来了,他迟疑的开口:“你?”

  今信始终彬彬有礼,将周澜半扶半抱的安顿在榻榻米上,解释说自己一接到电话就来了,他隶属华北驻屯军,满洲的关东军不受他直接指挥,但他毕竟是长官,这里有些军官是他的老部下,要救个把人命还是不难的。他伸手去解周澜腰间的带子,周澜很警惕的向后躲,拉伸到了腹部的伤口,嘴里吸了口气,眼神充满警惕防卫,那只伤手猛的搪出,阻拦住对方的胳膊:“你干什么?”

  今信笑笑,指指自己的腰带:“这样才对”

  周澜的腰带胡乱结成扣子,乱糟糟的一团,一只手能打成这样已经算好的,可惜并不结实,随时要彻底松散开。今信缓慢的伸手,试探性的搭上结扣,周澜没躲,睫毛垂下来遮盖住警惕的目光。今信绕道他身后,从他腋下环住他,长长的带子围腰绕了两圈,平平整整的掖好,照顾到伤口的关系,并不很紧,他靠近说道:“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清理了伤口,衣服都烂了,这里只有军服,你肯定是不想穿的,你身上这件是我的衣服,很合身。”

  周澜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救他,而且举动如此客气,甚至可以称之为温柔,他想不出头绪,想不出,就直白的问。

  对方回答也很直白,因为友谊。

  太直白了,让人无法相信。

  响起敲门声,进来的是军装笔挺的山下照男,手里的稳稳的端着托盘,白米饭和煎鱼等几小碟菜,他弯腰低头,神色恭敬的讲了几句日语,今信点点头,接过托盘示意他出去,山下应声鞠躬,眼角余光扫过周澜,那目光在绚烂的蓝色和服上做了不易觉察的停留,随即默然向后退去,及至退到门口才转身出去,轻轻关好门,并不发出响动。

  今信盘腿而坐,端碗握筷,是个要亲自喂周澜的姿势。周澜拒绝了,他一只好手捧着碗,忍着手痛捏着勺子往嘴里扒饭,真的饿了,三四天没吃饭了,本来忘了饿,可一看见吃的肚子里就咕咚的一声失控了,今信既然救他,就没必要毒死他,所以他决定放心大胆的吃,心不在菜上,吃了半天也不知道吃的到底是什么。

  今信不断用筷子往他碗里夹着菜——当年,眼前的人还在襁褓中,是个只能吃奶的小娃娃,二十年来,今信曾无数次梦见儿子吃饭的样子,生龙活虎。

  在梦里,他亲手喂他。心有所想,目有所露,他的眼神温存和蔼,蕴藏着最真挚无私的情感,周澜越过碗沿儿无意间扫了一眼,莫名的心里一动,随即心里又一惊。

  周澜不确定安全与否,所以他也不提杜云峰,只要身体好起来,他就有机会活着出去,他可不信什么友谊,既然对方不讲实话,他就不问,先把伤养好才是真格的。

  晚上睡觉前,今信将两支勃朗宁和本来藏在周澜脚踝处的匕首拿出来,不紧不慢,一件件摊在周澜面前,语气平静的说道:“这是你的,有这些在,你晚上能睡得踏实点。”周澜将信将疑,眼睛盯着人,手却飞快的拿起勃朗宁,退掉弹夹,低头看去,子弹满满。

  今信始终带着笑容,以长辈教导晚辈的耐心:“但不要试图跑出去,你的身体还不行,这里是军营,外面几千条枪,不要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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