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儿没见过周澜,一边用粉嫩的手指头磨牙床,口水津津,一边忽闪着大眼睛盯着对方,忽然,他咯咯的笑,伸出口水淋淋的手去抓周澜的睫毛,抓得挺准,还真的抓下一根。
然后他看着粘在手上的睫毛,如同发现了有趣的玩具,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弯,笑里带着讨好,伸出圆滚滚的手臂要周澜抱。
与上次不一样,周澜抱得小心翼翼。这么个肉球球,胖胳膊胖腿的,哼哧哼哧往周澜肩膀上爬,令人轻而易举的摸到了开裆裤里露出来的小屁股,光滑滚圆,手感极好,“有点意思,”周澜看着杜云峰,失笑道:“好玩”
小宝儿趴在周澜肩膀上,口水津津的咬着肩章,专心致志。上边咬着,也不耽误下边,周澜只觉得手里一热,一捧热尿淋漓而下。
“嘘,别动,吓着他,就憋回去了。”
周澜眯着眼,咬牙盯着同样一动不敢动的杜云峰,任由这肉球撒了个痛快。
奔回主楼,周澜把孩子扔床上,自己跑去浴室,洗澡换衣服。杜云峰坐到床边,把小宝儿往枕头上一放,手指着他的鼻尖,小声说道:“宝儿,看出来没?你爸爸喜欢你,你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小宝儿伸出小肉手握住杜云峰的手指,往自己嘴里塞去。
杜云峰抽出手,啪的打了一个响指:“小笨蛋,听明白没有?”小宝儿吓得一眨眼,随即眼儿弯弯的笑起来,咯咯出声,两个巴掌啪啪的拍,暗地里,一小泡尿又弄湿了枕头。
四下无人,杜云峰赶紧把枕头翻了个个。
周澜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两个大人就和小宝儿玩到了一起,你戳一下,我摸一把,小宝嘎嘎的笑个没完,咿咿呀呀的叫,一直玩到了晚上,周澜累了,失去兴趣,杜云峰只得把小宝儿送回给奶妈。
夜里,周澜突然反身靠近杜云峰:“我总觉得我身上还有尿味,你闻闻”
糟糕,忘了让人换枕头——杜云峰心知肚明的装睡,哼了一声,把人搂到自己枕头上,在对方的后脖颈子处闻了又闻:“啊,你真香,睡觉。”
李伯年不在了,生意是离不了人的,有了教训,杜云峰觉得和钱打交道还是自己比较好,放了旁人,周澜疑心重,查出毛病就是大麻烦。
大点的烟馆、饭店、赌场子都是他们供货,他都得走一遍。
奉天城新开了一家赌场子,老板很热情,对于杜云峰的出现,老板殷勤倍至,亲自跑前跑后,命人往雅间端来一盘子的筹码让杜云峰试试手气,开局的伙计很有眼色,老板亲自陪同的客人非同小可。色字哗啦啦的飞,杜云峰压什么,什么来,赢多输少,片刻功夫筹码堆成了小山。
这里的把戏,杜云峰了解一二,晓得是对方给自己面子——保安团在奉天城里的势力仅次于日本人,既有钱又有势还有人,做生意的都想巴结。
“看来我今天手气还不错,你们有福了。”杜云峰无意这些钱,只是对带来的几个随行人员挥挥手。
好心情有益于谈生意,经理办公室里,没怎么讨价还价,生意的分成就定了。办完事,杜云峰不做过多停留,挥手告辞,在经理等人的恭送陪同下,穿过生意兴隆的大堂。
大堂里人声鼎沸,香烟阵阵烟蕴集结成了烟云,一局局的叫喊声烘托出一个极乐天堂。杜云峰喜欢人多热闹,人越多,他的生意也越好。迈着大步子,忽然眼角瞥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站定,身旁簇拥的人也不明就里的停住,杜云峰的目光追踪审视了背影一番。
“书栋!”他忽然洪亮的开口。
背影转过头,大眼睛尖下巴,隔着一桌桌专心致志的脑袋,他望到了众人拥簇的杜云峰,他张嘴喊了一声“杜哥”,声音太小,被嘈杂的人生淹没,于是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小鱼似的,在鹅卵石的间隙中奔游过来。
“杜哥,好久没见到你了”他面对杜云峰,笑着,很开心。
其实离上次见面也没多久,不过杜云峰压根就没在意对方讲什么,他皱着眉头,审视着他,有些厌烦的问道:“我给你钱,你跑来赌?”
宋书栋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急忙解释:“杜哥,我没有,我在这里做事赚钱。”
经理看二人相识,一个又给另一个钱,估计关系匪浅,于是马上拍手堆笑的拉过宋书栋:“哎呦,小兄弟,你认识杜副官啊,怎么不早说。”转头对着杜云峰笑成了向日葵:“杜副官呐,小宋,哦不不不,宋先生在我这里工作,我要早知道是您的熟人,怎么样也要当个副经理才合适,您别怪我不识泰山啊。”
杜云峰不接茬,面色依然不善,只是对着宋书栋玩味的说了句:“你长本事了。”
随即他朝经理不冷不淡的说:“李经理,这是我的一个小兄弟,我不爱看他在赌场做事,以后他再来,你要告诉我。今天,我就把人领走了。”说完微微欠身,抓住了宋书栋的手腕子往外走。
拉孩子似的把宋书栋扯到街上,塞进汽车,宋书栋看他冷着一张脸,也不敢多言,乖乖坐好,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这个月的工钱还没拿。”
杜云峰居高临下的斜了他一眼,宋书栋彻底闭嘴,低头。
一路无话,到了宋书栋的住处,是个带院子的三间平房,院子里堪称干净利索,除了一根晾衣绳什么都没有。
宋书栋掏钥匙叮叮咚咚的开房门,杜云峰只听头上扑棱一声响,抬头一瞧,原来是屋檐下有一个泥疙瘩的鸟窝,开门的声音惊飞了鸟。
杜云峰顺手拾起墙边的烧火棍作势要捅。
还没等捅到,胳膊被宋书栋拉住:“它又不碍事,窝里有鸟蛋,我前几天看见过。”
杜云峰把烧火棍往地上一丢,心想反正拉屎拉你头上,你养着好了,抬腿进屋。
西厢房的门上锁,堆放房东的杂物。中间的屋子既是厨房也是饭堂,一大一小两个灶台,靠墙放着八仙桌和两个木凳,八仙桌上有个白铁皮烧水壶,两个粗磁的敞口碗摞着。
掀开蓝花布门帘,杜云峰看了眼里间,再扫一眼这低门矮户的门框,他只能一低头,钻进屋子里。
“我以为小满会给你租个好点的房子。”杜云峰站在屋里打量,半个屋子的大炕,被褥叠成一摞,规规整整的安置在角落,一个小炕桌放在中央,擦得一尘不染。几只木头衣箱摞在地上,杜云峰掀开铜扣往里看,几件单衣,少,但叠得规整。
房里再无他物。
杜云峰坐在炕边,炕也矮,他就伸直了大长腿,四仰八叉的占了半个屋子,他扬了扬下巴:“书栋,你过来。”
同样是叫名字,口气却与当年在黑鹰山不同。
宋书栋当年怕他躲他,现在不躲了。走过来,想往杜云峰身边坐,想想没敢,就顺着炕沿坐远了点,两条腿在炕边晃悠。
“你平时怎么吃饭?”杜云峰发问。
宋书栋低着头,小声说:“在外面吃,馄炖,包子,面条,卖什么吃什么,我不会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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