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左右不知该怎么做,有一瞬间竟想着从后门逃跑。
但当然他没能做到,因为他刚往后门退两步,就和一个人撞上了。
他手一湿,一抹,竟是一手的鲜血。他马上回头举枪,却见得敕棍奄奄一息的样子。
与此同时大门也被撞开了,三个红鹫一个接一个地钻进来。
他们见到敕棍的面,其中一人马上放下枪上前扶住,而另外两个人也麻利地把木门重新抬起架好,打开玻璃窗的一条缝,用帘子遮着枪口隐蔽。
阿福愣了一会,那名扶住敕棍的红鹫便呼喝着他拿纱布和抗生素。
阿福也没多余的脑细胞想了,连忙跑进厨房,从冰箱里掏出一个塑料盒。盒子里全是好米好面和注射器,但当然也少不了一些必备的医疗物品。
那一刻他压根没考虑过红鹫看到这些会怎么想——不过他们大概也没想法,大家都知道这里家家户户都少不了这些。
红鹫把枪放下,扯开敕棍的衣服。
敕棍的右下腹中了一枪,弹片似乎还卡在里面。
那队员把扯开的布料搅了搅,让敕棍咬住,另一边手则利索地在塑料盒里挑挑拣拣,直到找到一个小镊子。
阿福一看这他妈是什么措施都不做直接从里头挖东西,赶紧抓住了红鹫的手。他翻出一个试剂瓶装的,示意红鹫——“他太痛苦了,先打点吗啡吧。”
敕棍确实痛苦,他身上中弹的也不止这一处,看样子左边胳膊也有伤口,现在袖管里不停地溢出鲜血。
红鹫成员犹豫了一下,而后干脆把钳子交到阿福手里,命令了一声——“你来”——便操起枪和其余两个同伴一并回到窗边。
正如先前阿福预料的那样,枪声和呼喊声已经逼近了巷子口。
骆驼的屋子是巷子口数过来第八间,不消几分钟就会来到门前。
阿福的手法并不熟练,他摸索了半天才找到血管。可还没来得及挖弹片和包扎,就听得一声枪响炸裂在窗前。
其中一名红鹫队员应声倒下,另一名则突然对阿福喊道——“快撤!”
阿福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手架起敕棍便踉踉跄跄往后门退。
人在危机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大脑停转,二是大脑转得特别快,幸运的是阿福属于后者。
他知道后门有一个小仓库,那是放一些即将往边境送的电器。骆驼除了帮人出货外,偶尔也会走点水货。所以仓库没有铁闸门,毕竟里头没有什么值得搜查的东西。
阿福直接把敕棍拖进去,顺带挪了几个小箱子形成小小的掩护。
继而他再跑回主屋里,把自己的枪给拿回来。
他本想看看另一个红鹫是不是也受伤了,要受伤了干脆一起拖走算了,谁知他一靠近,就见着对方脸上一个骇人的血孔。
窗边的红鹫们矮下身子,不停地对外反击。
但即便如此,在外面交火是一回事,闯入贫民窟后的交火却是另一回事,对地理环境的熟悉改变了原先红鹫占上风的局势,黑帮的包抄也越来越繁密和紧致。
这群红鹫到底是太贪心了,没有更多的人手和火力压制,长驱直入地切进贫民窟,就相当于钻进了渔网。
阿福不敢久留,趁着这两个人还活着,赶紧把后门关上再把仓库的门关上,一同缩进了一堆散发着电子元件臭味的箱子后头。
TBC
第20章
阿福救了敕棍,这救不仅仅是打了吗啡或挖了弹片止了血,甚至为敕棍开了几枪。
他杀了一个试图闯进来的黑帮成员,就在仓库的窗户被砸裂的一瞬间。
如果那个人没有凑近窗户该有多好,这本来就不是一个搜寻红鹫的地方,为什么他要来呢?他不来,就不会发现阿福,也不会逼着阿福出来,更不会推门推不开,料定里面还有其他人在。
该死的,这满地的血迹让阿福的脑子嗡地炸开。
当他听着那个人呼呼喝喝,看着枪口在他面前晃晃荡荡,看着唾沫星子粘上玻璃窗户,还形成了一团小小的雾——阿福真不知道该为谁懊恼。
他的双手还摁在敕棍的胸口,敕棍平躺于地下,虽然没有暴露在帮派成员面前,呼吸却始终很微弱。
敕棍的心跳从胸腔传递到阿福的掌心,外头人的呼喝却又从耳廓钻入,敲打着阿福的耳膜——阿福的大脑终于停转了。
外面的两个红鹫大概是死了,所以这个人才能在枪声远去时放轻脚步走进屋子。
唉,阿福真的不愿意这样。
阿福不想死,可如果让这人发现了敕棍,他必须得死,甚至还得在死前被拷打一番——他不想啊,他刚刚所做的一切根本没有想过是为红鹫还是为帮派,只是当一个人鲜血淋漓地倒在自己面前,那本能,他都会上去摁住伤口罢了。
窗户外的人命令他站起来,慢慢走出来。
阿福听到了,可他不想动,因为一动就会出岔子,而这岔子将让他彻底完蛋。
接下来那两分钟的事情他始终记得不太清楚,他好像是站起来了,好像是拿枪了,或许那个黑帮的小伙子根本没意识到一个贫民敢这么做,所以阿福的动作不麻利,却仍然得逞了。
他打碎了窗户,打裂了那人的脑壳。
他看着那个身影倒下去,而他居然还赶紧绕出去,把这个黑帮小伙子的尸体和几个死去的红鹫队员的尸体放在一起,伪装成他们交火时战亡的模样。
他记得骆驼和他说过,鸦国人的血里就流淌着这些恶劣的基因。这些从他父母的父母的父母辈遗传下来的东西,无论怎么规避,迟早有一天也让他们吸面杀人。
于是在他们第一次这么做时,感受到的并不是陌生与恐惧,而是一种深深的释然。
阿福的父母不是这样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是不是,只是当他再回到敕棍的身边,带着敕棍继续歪歪斜斜地转移,并终于绕到隔壁街、原先阿婆给他留的空房里时,他没有感到一丝半毫的释然。
他大概遗传得不完整,或者发生了基因突变。纵然能够出乎预料地求生,却没法在做完一切之后理所当然地冷静镇定下来。
他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那一刻他恨透了百会这座城市。
他往前二十多年都是远远地观望着鸦国的罪恶,可如今他也踩在了泥潭里。
他用力地拿敕棍的衣服擦着自己手上的血渍,恨不得把手指的皮肤都搓破。
骆驼死了吗?他希望没有,否则他无法面对帮派清扫战场时,对客厅的那些尸体进行事无巨细的检查与盘问。
可回过头来想,今天走过的每一步似乎都没有别的选择。
无论阿福是否出摊,无论他是否进入警局,无论他是否躲进警局对面的小区,也无论他是否翻过小区的墙跑回来,他总躲不了这一次的战争。
他真的很想知道父母和弟弟到底在哪里,当下汹涌的恐惧和思念让他无与伦比地渴望接通那一支电话。
他只要听听他们的声音——老天,只要听听他们的声音就好,那他就能将神志恢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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