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招待所的人很少,只有一楼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有几名黑鸦在里面喝酒,还有几名穿着便服的人来来去去。
阿福从车上下来,与小招待所面对面。
小招待所孤零零地设立在林子的空地上,周围都是参天的大树和簇拥的灌木丛。那种寥落和寂寞的感觉一下子抓住了阿福的心脏,让他忽然感觉有些悲凉。
第67章
小招待所里已经有一个小队的黑鸦驻扎,进了一楼,放眼望去都是黑色的制服。
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军队总是地位最高的,他们有绝对的执行权,在鸦国内也不例外。
他们的性子和红鹫也不一样,黑鸦没有红鹫的阴鸷和冷漠,较为豪爽开朗。
敕棍似乎认识临时驻扎在这里的这支小队,和好几只黑鸦都打了招呼。但看得出敕棍并不喜欢他们,于是选了一桌偏僻的坐下。
阿福并不知道其中不对付的原因,但当大家都喝开了之后,他也慢慢猜到了一点。
黑鸦在红鹫面前有一种优越感,这份优越感让他们表现得满不在乎。即便敕棍和小法医提了很多次不要在阿福面前聊内部的事情,但黑鸦酒精上头,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不过想来也是,红鹫清扫不了的问题,终归要交给军队镇压。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杀一个人和杀一群人的区别,何况阿福不过是个小小的线人——他能做什么?他能单枪匹马地越过国境线,把情报出卖给那边阵营的任何一名军官吗?
阿福做不到,所以他们不介意。
何况他们也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谈,能说出口的都是部队里人尽皆知的消息。
所以也就是这一餐饭,让阿福知道为什么这一届总统能下那么大的决心清扫黑帮——因为他们要做好对外战争的准备,要以干净正义的姿态要吃掉邻国的土地。
正式战争发起之前,国内必须太平。
上面的人并不想和毒枭们平分天下,所以黑鸦会来助其一臂之力。
其实这是秘密也不是秘密,鸦国周边的国家已经被毒品打开门户很长时间了,尤其是邻国的古田,资源丰富,军力却不充足。古田有大批量的人才和高精尖的科技,有完备的经济脉络和全面的公共交通。它就是鸦国边上的一块肥肉——而如果鸦国想改变现状,又怎么可能不咬这肥肉一口。
说白了这场战役的过程也很简单,那无非就是让红鹫冲在第一线,先把内部整肃清楚,而后黑鸦打响第一炮,最终全面进攻。
红鹫是最苦逼的一群,伤亡最惨重,得到的名誉却远不如黑鸦。但他们又岂有不服从的道理,毕竟他们早已交出了自己的头颅。而掌管他们头颅的那些人该怎么做,红鹫根本管不到。
跑来找敕棍喝酒的黑鸦不少,敕棍也客客气气地和他们碰瓶子。他们醉醺醺地问百会怎么样,还有多少个贫民区拿不下,然后呼呼喝喝地骂两句脏话,再苍白地道几句辛苦了。
也是这天晚上阿福才听说,敕棍还有将近六年才能从红鹫队离开。
他会遵循承诺地陪着阿福一段时间,这也正好是他们小队休养生息的空当,之后他要被派去哪里——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阿福借着机会想问问四满的情况,然而并没有黑鸦愿意理他,最终他也安分下来,乖乖地解决了几个面饼。
敕棍连续喝了很多的酒,喝到满面通红才放下酒瓶子。
莱文也想喝,但苦于身上的伤太多,最终只能眼巴巴看着敕棍喝光一瓶又一瓶,然后在小法医的搀扶下上了二楼的卧室。
阿福的卧室在敕棍和莱文与小法医之间夹着。或许是觉着荒郊僻野的他也不可能逃跑,所以没人看守他。他拿了两瓶酒回到房间继续喝,而后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窗外。
窗外的空气好得要命,和百会城内简直大相径庭。青草的香和泥土的馥郁扑面而来,同时钻进窗内的还有夜风的冷意。
阿福拼命地灌着酒,直到浑身发热。
他没有马上躺下睡觉,因为他认定有人将敲响他的门。
不知为何,他觉着那人和自己一样,想和对方独处一会,甚至还需要一个拥抱。
第68章
阿福等了很久,等到他都怀疑敕棍是不是洗个澡躺床上就睡着了,才听到敲门声响起。
事实证明敕棍没睡,当然也没有洗澡。他大概跟阿福一样回去又喝了几瓶,才壮了胆过来。
阿福心说妈的真J巴累,还不如我自己过去。怪不得大家都说别喜欢上红鹫这类人,它们脑子缺根筋,没法正常交流。
敕棍杵门边好一会,阿福都把他让进来了,他才迟迟地来一句——“我……进来聊会行吗?”
阿福把门关上,说你不都进来了吗你还问。
说着把烟掏出来给敕棍点上,招呼他坐下。
两人又恢复了极其尴尬的对峙。
阿福真是想不明白了,他和敕棍怎么那么难搞。不见面的时候心里头满是惦记,见了面又恨不得这冷场赶紧结束。
还好他们喝了酒本来就脸红,否则这尴尬还有加成。
阿福本想问他伤哪了,但又觉着这是睁眼说瞎话。
他胳膊都还缠着绷带,估摸着应该是给弹片擦伤了。只是这一回手掌也有纱布,大概是抽人的时候一巴掌拍石头上,把手掌给拍破了。
所以阿福决定问——“莱文怎么样了?”
于是他们两人又花了十五分钟分析了莱文的肉体创伤以及法医的精神创伤,同时把他们的关系进行了进一步的剖析,致使阿福深深地明白哦原来他们俩是一对的,那挺好,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然而阿福并没有因为八卦而分散注意力,他的心脏仍然咚咚跳得厉害,好似下一刻就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他一定得说些什么,说什么都好,反正得结束这他妈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打不破的冷场。
“你要不要……洗个澡?”阿福问。
他怎么会问那么蠢的问题,人家的房间距离他这里也就两三步,这就算是逐客也太明显了,所以阿福赶紧补了一句——“我看你手绑着绷带,自己不方便洗,要……要不我给你擦擦?”
他妈的,一巴掌扇死自己算了。
阿福觉得自己和红鹫待久了,也无法与人正常交流了。
他看着敕棍脸上的表情迅速地变化着,从滞怔变成惊讶,从惊讶变成迷茫,而又从迷茫——
敕棍突然站了起来,并猛地朝阿福所在的位置走了两步。
阿福吓了一跳,抬起头望着敕棍。
敕棍应该是想做点什么的,以他那么用力的步伐来看,应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可这决心还没够到阿福的边上,又给消耗光了。
所以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
阿福咬紧牙关瞪着敕棍,敕棍也咬紧牙关瞪着他,好似就要这样瞪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彼此喉结上下滚动,滚了半天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那就不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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