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采访发出后的一个月后,2月20日,卢卡斯·科斯特的遗作《寒冬》首映。在这部电影中,他扮演一位出生在波士顿的爱尔兰人后裔尼克。他的父母都是狂热的天主教徒,处处严格遵守教义,保守而严苛。而可悲的是,尼克天生就是一名同性恋者——这意味着他必须时时刻刻掩饰自己的真实性向。他像普通人一样工作,像普通朋友一样与同性恋人交往,甚至像普通异性恋者一样娶妻生子……终于,在30岁生日的那天,他再也无法继续忍受这种痛苦而压抑的失去真我的生活,选择了吞枪自尽。
科斯特先生在其中的表演真实而精彩,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故事中可悲的尼克。影片结束后,我和许多观影者一样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坐在原处伴着片尾曲静静观看滚动播放着演职员表的黑色屏幕。影厅的灯光亮起,我这才注意到我身边坐着的是一位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从露出的部分来看,这个男孩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和优美的脸部轮廓。
直到字幕播放完毕,我才站起身准备离开。
“您好,借过。”我向身边的年轻人轻轻说了一句,示意他为我让出一小点迈出步伐的空间。
而他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世界里,在听到我的话语后全身震颤了一下,猛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愣怔了一秒才回答:“抱歉,好的。”
当他抬起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的时候,我也同样愣住了。
“丹、丹尼尔·莱茨……”我喃喃地说出他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伸出手与他相握,同时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名片,“你好,我是《纽约每日新闻》迈克尔·安奎尔。”
“你好,”他接过我的名片浏览了一下,重复着我的名字与职位,“《纽约每日新闻》……迈克尔·安奎尔……你是写那篇文章的人?那篇关于卢卡的文章。”
“是的。”我战战兢兢地回答。事实上,我非常害怕他提出这个问题,因为我没有采访他本人,要是文章哪处冒犯到他,也许他会以诽谤罪起诉我,到时候我的职业生涯就完了!于是我主动道歉,“非常抱歉,如果文章哪一点有我臆想的成分,您可以随意指出,我立刻改正错误。”
“不,你写得非常好。”出乎我的意料,他朝我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要一起去喝一杯咖啡吗?”
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我能和平时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传说中的丹尼尔·莱茨面对面坐下喝咖啡。我的妹妹艾米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嫉妒得发疯——她可是他的铁杆粉丝。
“这么说,你连续采访了他们四个?你可真是一位敬业的记者。我好久都没遇见过这么努力工作的年轻记者了。”
“是的,但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尽我所能将这一切聚集起来,编织成一个故事。”我如实回答。
“那是当然,你缺少了一位关键证人的证词。”丹尼尔·莱茨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用他那双浅蓝色的纯净的大眼睛看向我,而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另一位丹尼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眸。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开口,一字一句地、十分庄重而严肃地说,“接下来我要亲口告诉你,他们所不知道的、剩下的所有事情的真相。”
第10章 Chapter 5 丹尼尔·莱茨来自:丹尼尔·莱茨
从第一次见到卢卡的那一刻起,我想我在潜意识里已经爱上了他。尽管那时候我还没有发掘出我在这方面的天性。
他是一个迷人的男孩,我敢说,世界上没有哪个人能更多地令我着迷。像所有人描述的那样,他高大、英俊、忧郁,他短短的黑色卷发像古罗马雕塑里的样式,完美的脸部轮廓又像古希腊雕塑里的神明。
19岁的夏天是我生命中最美妙的一段时光。那个七月我们在加利福尼亚相遇,共同拍摄《菲尼克斯》,我们在片场饰演情人,我们在剧中的家亲吻、亲热,我们在下榻的酒店聊天,我们在莫雷诺谷郊外的空地上追逐打闹……我承认我缺少对阿什莉的耐心与忠诚,但我实在太爱卢卡了。
在休息间隙里,我开始用剧中主角使用的小把戏试探卢卡,但令我失望的是他并不理解我的真正意图,把这一切都当作玩笑。最后我们成为了亲密的朋友,在我孜孜不倦的骚扰下,他终于从一开始的沉默男孩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年轻人。他在哪儿,我就跟到哪儿。那时片场上甚至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当你找不到丹尼的时候,只要弄清楚卢卡在哪儿就行了!”
等到临近十月,所有戏份都杀青以后,我不理会手机里阿什莉每过十分钟就发送来的、意在让我回洛杉矶与她重逢的消息,却每过五分钟就给卢卡发送消息,请求他带我一起到萨克拉门托的家玩。
“卢卡,你知道我从小就对西部充满憧憬。牛仔、沙漠、阳光、海滩……一切都是那么迷人!虽然我已经往返于纽约和加利福尼亚不下一百次,但我对这里的了解仅限于好莱坞和洛杉矶。我发誓我一定不会乱开玩笑,不会乱说不该说的话,不会闯不该闯的祸,我一定会变得比哑巴还沉默,比截肢者还安静!只要你愿意带我去萨克拉门托。”我絮絮叨叨地向他诉说着,像是一个焦急又无助的求爱者。
“可是你说过,阿什莉已经等不及你回去了。我想,伴侣应该比朋友重要。”卢卡冷静地找出理由拒绝我。
“我已经和她商量过了,她尊重我的梦想!所以,求求你!”我甚至在句末配上了几个痛哭的表情,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我知道,这样一来,他无法拒绝我。
“……好吧。那我们明天出发。”
尽管卢卡没有察觉我的爱意,或是明知我的爱慕却视若无睹——我不敢多想这个可能性,每想一次,我的心就破碎一次,但我到底还是走进了他从小生活的家,接触了他的至亲家人。他家的房子是42街的一栋灰色建筑——也许在它落成的那一天是洁白的。总之,那座明显经受过几十年风吹雨打的屋子的百叶窗已经被腐蚀成碎片,门上挂着的星条旗也像是蒙受了沙尘暴一样被灰遮蔽。我从没见过这么脏的房子。
卢卡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轻轻敲了敲房门,喊了一声:“妈妈,我回来了。”很快,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伴随着年久失修的噪声,揭开了门后两个女人的面容。开门的是一位高挑的中年白人女性,大约五十多岁,腰上系着一条蓝色的围裙,似乎正在做饭。从面部轮廓和五官可以看出她年轻时一定是一位美人。但再名贵的粉底或遮瑕液也无法遮盖她脸上由岁月刻下的纵横交错的深深的皱纹。
“哦,卢卡!”科斯特太太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印得更深了。她紧紧拥抱自己的儿子,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围裙上有油渍这个事实,立刻从儿子身上弹开,但脸上的笑容却止不住地长时间地绽放着。她的双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抹来抹去,想不到究竟放在哪儿最合适。就在这时她看见了站在卢卡身后的我,热情地招呼道,“这就是丹尼吧?快进来,我正在给你们烤面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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