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不想你过得这么累。”
电梯依旧停在九楼,纪译把许女士送进电梯,按下一楼,说:“妈,路上小心。”
许女士挥挥手:“快回去吃饭吧。”
等电梯门彻底关上了,纪译把额头抵在冰凉的金属门板上,忧心忡忡的想,诶,这都什么情景剧,全都是惊吓,没一丁点儿惊喜。
电梯门上映着纪译一个人模糊的影子。他正垂着头心无旁骛地在自顾自忧伤,这时候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来,搭上纪译的肩膀。
他上半身一僵,停了至多一秒,而后瞬间捏紧了拳头,绷紧上臂肌肉飞快地扭腰朝身后唰地一下挥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一拳把身后的徐杳然也吓了一跳。
还好他反应迅速,一下就用虎口卡住了纪译来势汹汹的拳头,但动作带来的气流还是刮了他扑面而来的一巴掌。
纪译看见眼前是那张熟悉的脸,手上一下子泄了力气垂下来。
但他嘴上还有力气,后怕又委屈地抱怨:“我靠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有人要非礼我!”
“凭你这反应敏捷的程度和这一下`身手,谁能非礼到你?”徐杳然纂紧了纪译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的面前。
“这不还是被你捉住了么,”纪译心里藏着事儿,语气也闷闷的,一脑门子砸到徐杳然胸膛上,把脸埋在他衣服里说,“那你非礼我吧。”
进了家门,徐杳然从侧面瞥见纪译背对着他的表情沮丧,于是轻轻拍拍他的后脑勺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纪译回过头,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被养着的猫挠了一道,简直心甘情愿的受着这份郁闷。
“没什么,就是刚才和我妈出了个柜。”
第32章
其实纪译考虑过很多回,怎么和许女士说这件事儿。从他看上徐杳然的第一天起,就暗戳戳地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腹稿,
出柜这种事儿,可大可小,就看许女士什么态度。
纪译把几分钟前和许女士的对话给徐杳然讲了,然后抬头望天,无奈道:“我妈怎么就突然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呢?应该不会是外婆直接告诉她的,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坐直了腰板,转过来面朝着徐杳然:“你说,我最近是不是,变得越来越娘了?”
徐杳然:“……”
他顺顺纪译的毛,然后开口说:“毕竟是你妈妈,很多事你自己没在意,她反而都记在心上。”
纪译撇着嘴:“许女士尽管带着我这个拖油瓶,但因为漂亮性格又好,一直没缺过赶着想对她好的人。但她为了我,为了我们两的生活更好一点,这么些年大部分的精力都忙着工作,把自己的事给耽误了,耽误到现在。”纪译靠在徐杳然肩上,认真地反省自己,“你上次问我为什么我一个人搬出来住,其实是我觉得,我离开许女士身边,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赖着她,她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生活吧。而不是为了我的依赖和自私,为了我的不成熟去委屈自己。”
“但我一点长进也没有,到了现在,还在让她担惊受怕。”
其实刚才许女士走之前的话一说出口,纪译就知道了。他知道了不论如何,最后的最后,许女士还是会接受,或说是妥协——妥协自己儿子和别人的不同。
但纪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妥协。
他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们家这本写满的都是他的认罪状。
徐杳然一直没有多说话,只是时不时地拿手掌蹭蹭纪译的后脑勺,像在安慰一个小朋友。
等纪译差不多也絮叨完了,从他怀里爬起来准备去厨房。
徐杳然一转头,突然瞥见茶几上的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这里为什么有一个土豆?”
“哎哟卧槽!”纪译一下子跳起来抓起土豆,急匆匆地跑回厨房,边跑边喊,“你不许过来!在外面等着吃饭!”
徐杳然乖乖留在沙发上等着主厨开饭。
当初和爸妈坦白之前,他起码给他们两位做了大半年工作,包括一些同性恋人群相关研究的调查问卷当做铺垫。尽管战线拉得如此长,最后出的也不算太顺利,老徐至今都不大待见他。
徐杳然摇摇头,他这一套好像放在许女士身上用也来不及了。
门口忽然穿来轻微的咔哒一声,大门跟着被打开。本来坐着的徐杳然立刻回头站起来,一下子就和去而复返的许女士打了个照面。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个人面面相觑。
许女士这次倒是不敲门,改插钥匙了。
纪译,徐杳然,许女士,三个人围着茶几,坐在沙方上,坐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
空气有点过分尴尬,坐在三角形顶角的徐杳然先站了起来,说下去买瓶水,就把整个空间和时间让给了剩下两个人。
纪译狗腿地把茶杯推过来:“妈,您喝水。”
“不渴。”许女士两个字蹦出来,让纪译的眼皮抖了抖。
正在低头想怎么解释,许女士一个眼刀子丢过来:“是他么?”
纪译没出息惯了,立马低下头:“是,就是您看到的这样。”
许女士喝了口水:“长得还可以,多大了,干什么的?”
“过半年三十,高中语文老师。”
“景行的?你那个班上的班主任对么?”
纪译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眼前还是那个淮山药和白萝卜都分不清的许女士。
见他默认,许女士转头换了个话题。
“我回来是和你说,刚才忘了提外婆特意叮嘱我的,那两条黄鱼你要隔水蒸个半个小时才能吃,不吃的话就放速冻里,再拿出来放几片姜蒸一下。”
纪译本来都以为许女士接下来会指着鼻子骂他了,结果只是这么简单的几句叮嘱。
他喉头一酸,很多句子堵在喉结那儿,搅动出一阵辛咸的滋味,结果能说出口的只有几个字。
“妈,对不起。”
“说什么呢你…”对面的许女士顿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是真的喜欢他么?
”嗯。“
”那他是真的喜欢你么?“
“嗯。”
又是片刻沉默,许女士缓缓地,无奈地,妥协地,终于说道:“那好吧。”
徐杳然回来的时候许女士已经走了。他走进厨房,在水槽边环住纪译的腰。
纪译丛怀里回头看他:“徐老师,怎么办,我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突然的都让我受宠若惊。”
徐杳然闻言收紧了胳膊,薄唇擦过眼前的睫毛,说:“嗯,我也觉得受宠若惊,因为你。”
炖了大半个下午的排骨终于端上桌子,掀开盖,铺面而来的是一场虚惊过后的香甜味道。
纪译盛了一碗汤递到徐杳然面前,期待地等着他的评价。
徐杳然捏着瓷勺喝了一口汤,再一口汤,然后说:“嗯,很鲜,也不腥,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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