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瞪大眼睛看着王女士，连冰块化成水洇湿他的衣服都没感觉到，不可置信地问：“妈，您……您知道?我和扬扬?”
王女士苦笑着说：“妈也不傻，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想什么妈能不知道吗?五一的时候小卓来找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当时我还想着怎么能替你多瞒一会儿，结果没想到让你先说出来了。”
“妈……”张衍定定地看着王女士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顿了几秒只无力地说了一句，“谢谢。”
其实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法将他内心的情绪表达清楚，梗在心头的千言万语只凝聚成一句轻飘飘的谢谢，但是这两个字却像千斤的秤砣一般砸进了王女士的心里。
“行了……什么谢不谢的。”王女士苦笑着说，“你爸那儿我去说，时间也不早了，睡吧。”张衍点点头缩进被子里，王女士替他把空调温度调高转身走了出去。
心里梗着事情，脸一跳一跳地疼，张衍半分睡意都没有，翻来覆去折腾了几次，他如泄了气的气球般仰躺在床上，摸出手机点开卓扬的那个贴子。
那次他披着“喜欢史努比”的皮回复了没多长时间就被火眼金睛的粉丝和卓扬认出来了，自那之后张衍就被冠上了“小楼主”的称号，不论是他们两个人中的哪一个出现总能引起不小的躁动。
打开贴子发现卓扬在三个小时前刚刚更新过。
[楼主][和他一样喜欢史努比]：z在我家这边只待了5天，下午刚把他送走。说实话，挺舍不得的，不过没有关系，我们暑假已经进入结束倒计时了，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而且我们的关系在我妈这已经盖戳了，希望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墨镜压了那朵花]：撸主太可恨了，居然提醒我暑假余额不足!我要脱粉一秒!
[腐女能顶半边天]：啧啧啧……妈妈问我为什么不吃饭，因为狗粮都已经吃饱了。
[用户02200059]：日常祝99!嗝……今天这狗粮味道不错，下回还在你家买。
张衍满足地笑着往下翻评论，每一条评论都能让他感受到这个社会对他们的包容和理解，让他有勇气面对旁人的质疑，牵起卓扬的手昂首阔步地走向他们的未来。
[喜欢史努比]：不用希望，我们一定会一直幸福下去的，会一天比一天幸福的。
回复完帖子之后已经快凌晨三点了，张衍把手机放到一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酝酿睡意。
睡吧，白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翌日清晨张衍刚睡醒没多久就接到了卓扬的电话，那边显然也是刚睁开眼睛，语气慵懒得很。
“老公，早上好啊……”
卓扬在被子里拱来拱去，一边伸懒腰一边翻身，终于调整好姿势之后满足地打了一个哈欠，一系列动作下来带的本来不怎么困的张衍都想再睡个回笼觉了。
“怎么这么晚还回帖子啊，你别是又熬夜练吃鸡了吧?”卓扬笑着说。
张衍是和卓扬在一起之后才开始玩游戏的，技术和卓扬差了不是一丁半点，每次都是靠卓扬带着他才勉勉强强不落地成盒。
“没事，就是睡醒一觉觉得特别想你。”这句情话一说出来卓扬还没说话张衍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哼……快别说了，用不了几句就又变成土味情话battle了。”卓扬说，“衍哥你怎么还在cos声优啊，这个声音听着太不舒服了。”
闻言张衍不由得一愣，他的脸比昨天已经消肿了不少但说话依旧不方便，他清了清嗓子尽力用他正常的声线说话：“现在好了吗?cos入迷了一时间忘记换过来了。”
“嗯……好多了，还是这个声音好听。”卓扬和张衍聊了没一会儿就又困了，挂掉电话窝回被子里满足地睡起了回笼觉。
早饭是王女士给张衍送到房间里来的，考虑到他的嘴不方便，早饭是特别清淡的鸡蛋面汤。这天是正常工作日王女士和老张却谁都没有去上班，听王女士说老张同志虽然表面上还是那副软硬不吃的太土但其实心里已经开始软化了，还说吃完早饭老张同志会和他好好聊聊，王女士提醒他别太跟老张同志呛，尽量顺着老张同志效果会好很多。
张衍一一应了，其实他也不想和老张同志呛，昨晚父子二人除了那一个巴掌之外并没有什么正面上的冲突，他保证只要老张同志能静下心来听他解释昨天那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早饭没多久张衍的房门再一次被打开，老张同志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看到张衍肿起的半边脸时步子顿了顿，下意识地拢了拢自己的右手。昨天他也是气糊涂了，居然下了这么重的手。
“爸。”张衍迅速起身把他的椅子拉开，“您坐。”
老张同志坐下的那一瞬间张衍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听王女士说自打她怀上张衍后老张同志怕伤着孕妇和孩子就再没抽过烟，一直到张衍长这么大家里的打火机都是用来点蚊香点炮仗的。
“爸，您……抽烟了?”张衍问。
“啊，抽了几根。”
“还是少抽吧，那东西对身体不好。”
张衍知道老张同志身上这么浓重的烟味一定不是“抽了几根”，想来是一夜没睡一直在借烟消愁吧。
过了良久，父子俩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你……”
“爸……”
父子俩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等着对方继续，张衍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平静的折磨，攥了攥拳头再一次跪在了老张同志面前，低着头说：“爸，对不起。”
膝盖磕在地板上的那声闷响就跟砸在了老张同志心上一样，他赶忙起身要把张衍拉起来：“你这是干嘛?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说跪就跪的!”
张衍挣脱了老张同志的手：“我跪您是应该的。爸，对不起，我不孝。喜欢上一个男人，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他分开，就算您和我妈都不同意我也不可能抛下他一个人。”
老张同志似是被他气得没了办法，捏了捏一直抽痛的眉心无力地问：“你这个……癖好，就真的改不了吗?”
“不能。”张衍没有半分犹豫，他喜欢卓扬，根本不需要犹豫。
老张同志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大腿，似是隐忍了极大的怒气：“爸也不是不理解你，就是……想不明白。虽说你从小没怎么和女孩接触过但……你也没对哪个男孩有这个想法啊，你十五那年被我发现看的黄书不也是女人吗，怎么兜兜转转就喜欢上了男人呢?”
这个问题张衍也很想弄明白，在和宋晴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以为他喜欢女人的，直到他发现了卓扬的好。张衍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爸，我不是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他而已。”
听到张衍这么说老张同志的眉毛舒展开了不少但忽而又蹙在了一起：“你也说你不喜欢男人，你们现在热恋期你脑子不清楚，可万一又一天你们分手了呢，你们不归民政局管，你们之间没有婚姻关系牵绊也没办法养育下一代，等你们这一腔热情降下来了你要怎么办?去找个女人生孩子吗?还是……再找个男人继续过这种没有确定的未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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