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任何一种感情都经不起消耗,亲情也不例外,危急关头的试探与事后的猜疑和求证尤其伤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在冲突中成了肆无忌惮的凭借,父母可以拿来使用,稍不遵从就扣你一个我生了你养了你,你不听我的就是不孝顺的大帽子,直接诛心,孩子也可以拿来用,发出诸如:我又没想来到这个世界上,你把我带来的,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这样的诘问。往往最亲的人才会伤彼此最深,知道怎么捅刀子更疼,怎么诛心更彻底,对外人反而能客客气气的。
岑森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出柜这件事情上,李月白与父母或许都没有错,或许都错了,或许一方错得更多一点,但显然两败俱伤。他没法评判,没立场更没厘清这一切的慧眼与能力。他只能紧紧地抱紧李月白,“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李妈妈是次日午后过来的,小表妹跟她一起。他们来的时候岑森恰好提着保温杯回来,他一早去买了排骨和山药,又在超市买了一大一小两个砂锅,放在昨天那家店里煲了汤,又用汤煮了粥。
岑森赶着叫阿姨,李妈妈仍然没吭声,别过脸去看床上躺着的李月白,小表妹忙冲他笑,“辛苦你了。”岑森也报之以笑。
保温杯和碗筷勺子都是岑森新买的,他拧开杯子,先盛了一碗粥给李月白,又舀了小半碗汤给他放在旁边凉着,小表妹凑近看了看,笑着问道:“哥你这粥哪里买的?昨天我们去买的时候就没看见有这样的。”
岑森:“我买了食材借用饭馆的炉灶自己煮的。”
“闻着就挺香的。”小表妹转身又看见桌子上的手机,问道:“二哥你啥时候买的手机?”
李月白看了岑森一眼,“岑森买的。”
小表妹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我说咱们这里现在也买不到这个新款啊。”
等李月白吃完饭,岑森收拾了碗筷拿去洗,李妈妈看见房门关上了,才在病房里转了一圈,看见杂物都收拾得井然有条,李月白换下的衣服也洗好了挂在卫生间里,脸上的灰败情绪稍微好转了一些,“挺细心的,比我伺候得还好。”
她没有称呼,对岑森连个‘他’都吝于出口,不过听话的人都知道她在说什么,小表妹眼中冒着小星星,冲李月白眨了下眼,李月白苦涩地笑了笑,见他妈在病床前坐下,顺着他妈的话音说道:“他是挺会照顾人的。”
李妈妈脸立即又垮了下来,“会照顾人有什么用,一个大男人,又不会给我生孙子。”
李月白有点无语,洗完碗回来的岑森恰好走在门外,也听见了这一句,当即顿下了脚步。
李月白见他妈的话里已经有了活口,陪着笑脸说:“想要孩子又不一定非要结婚。”
李妈妈诧异道:“你什么意思?哪个姑娘你不跟人家结婚人家会给你生孩子,你还想欺骗别人感情吗?”
李月白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国外可以代孕的。”
李妈妈这才不作声,过了一会又说:“那得多少钱啊?”
李月白也不清楚,不过为了哄他妈开心,随口说道:“几十万吧。”
岑森听着病房里没了交谈声才推门进来,他把洗好的碗筷放好,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纸杯,倒了两杯水,“阿姨,喝水。”
水已经送到了跟前,李妈妈不想接也得接,不过仍旧没好脸色。
气氛尴尬,小表妹笑着起身活跃气氛说:“我的自己端,我们这里的水太碱了,哥你喝得惯吗?”
岑森含笑说:“还行,A市的水质也不好,很多人都是自己在家装一个净水器。”
小表妹:“哥你在A市上班啊,那离我二哥还挺远的。”
岑森:“嗯,是,我听月白说你在XX读大学。”
小表妹:“嗯,刚读大一。”
又坐着聊了一会儿,岑森起身说:“阿姨你们午饭吃了吗?”
李妈妈仍旧不回答,小表妹抢着说:“我们吃过饭来的。”
岑森道:“那我出去吃点饭,月白你现在要上厕所吗?”
李月白:“不上,你赶紧去吃饭吧。”
岑森出了医院,接到郑辰的电话,“在那边怎么样?他们家人没为难你吧?”岑森之前已经把这边发生的事情简单跟他说了一下。
岑森在路边一个花坛沿上坐下,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没有,其实我也没见到他们家几个人,昨天来的时候就他妈妈和两个表妹在,表妹都挺好的,就是他妈妈一直不理我,也不正眼瞧我。”
郑辰:“没有为难你已经算不错了。”
岑森望着远处的广告牌,喟叹道:“嗯,是啊。”
郑辰:“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岑森:“等他出院吧。”
郑辰:“行,让李工好好养着。”
岑森没什么胃口,心情也不太好,他挂了电话就伸长两条腿坐在数九寒冬的陌生街道边上发呆,早在李月白跟他说要出柜的时候,他都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局面,看似是李月白跟父母的较量,伤害的是他们之间的亲情,可他们的感情也在这场较量中消耗,李月白肯定会为他妈妈对他的态度感到惭愧,岑森也会为惹得他们亲子失和而内疚,好在来日方长,还可以慢慢经营与补偿。
岑森又坐了一会,浑身冷得发抖,他才起身向街角的一家超市走去,在超市里他买了面包和酸奶草草把午饭应付掉,又抱着发抖的双肩慢吞吞向医院走去。
第32章 缓和
初六中午的时候,李妈妈和李月白的姑姑带着小表妹一起来医院,岑森跟他们应酬了几句,仍借口吃饭躲了出去。
这几天岑森兢兢业业地照顾李月白,李妈妈看在眼里,多少有点触动。她心里知道,即便换做是她自己,也照顾不了这么细致,她那个儿子她是清楚的,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一点都不过分,从小被她还有李月白爷爷奶奶惯着,家务活一概不会做,在家就等着吃,什么忙也帮补了。她以前也忧虑过李月白跟个大爷似的要人伺候,那家姑娘愿意天天伺候他,娶个媳妇来也少不了矛盾,现在见娶媳妇没了指望,心一横,想这样也好,有人愿意伺候他儿子,她这当妈的心里多少好过点。后来又想,人家岑森也是爹生父母养的,如果人家爹娘看见儿子在这里伺候他儿子,心里估计也不痛快,到底都是这么大的孩子,将心比心,她对岑森的态度慢慢就缓和下来了,但一想起来他跟自己儿子是那种关系,心里仍然免不了别扭。
所以等岑森出去了,她一边给李月白掖了掖被子,一边向他打听起岑森的个人情况。
李月白见她妈妈问起这个,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个好征兆,说明她妈妈开始试着了解岑森了,“他就是A市人,他爸爸是我念书那个大学的副院长。”
李妈妈插言道:“教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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