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外卖他依然是发了信息给对方,对方没有回复,他找到地方后就按着门牌号找过去,到门口后直接摁了门铃,门打开,他就看见郏斐光着脚,穿着运动裤和T恤站在门后面,头发乱七八糟,盯着两个大黑眼圈,两个人都愣住了。
郏斐抓了抓乱毛,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小白。”
李月白把外卖递过去,应了一声。他记得郏斐是住在岑森家附近的一个小区,虽然最初送外卖的时候他也担心会碰到熟人,但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毕竟这个区跟那个区在东西两边,中间几乎隔着整个A市。
郏斐见他愣着,忙道:“进来坐一会吧。”
李月白站着没动,“不了,我还在工作。”
郏斐不由分说拉住了他的胳膊,李月白觉得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有点难看,就没挣,郏斐见他抬脚进门,也匆忙松开了手。
“要换鞋吗?”
郏斐随手把外卖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不用,进来吧。”
郏斐把人领到客厅,指着沙发让他坐,又跑去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你什么时候到A市的?”
李月白:“有一个多月了。”
郏斐把饮料开了递给他,“我出了一礼拜的差刚回来,没顾上烧开水,你凑合喝点,怎么想起来干这个?”
李月白接过饮料把瓶子握在手里,“还没找到工作,总不能天天待着,就随便找个事情先做着。”
郏斐打量着李月白,“这个工作挺辛苦吧,我看你都瘦了,也黑了。”
李月白并没留意过自己黑白胖瘦的问题,“是吗?”
郏斐:“是的,挺明显的,你自己没照过镜子吗?”
李月白干笑一下,他租那个地下室里根本就没镜子,低头喝了口饮料,道:“我回头照照。”这次见面,跟上次在B市见面,他面对郏斐时的心境有些不同,大概是最近混得太惨了吧,羞愧或者说难为情,说不上来,总之很微妙。他一低头,看见郏斐的光脚丫,又错开了目光。
郏斐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丫子,有些不自在地伸长了腿把光脚朝茶几下面藏了藏,“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李月白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每个人见了我都要问一遍,我嘴巴都快说出茧子了。”
郏斐低头盯着裤子上布料的纹理,“你们也分手这么久了,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我?”
李月白侧过脸睨了他一眼,轻轻捏着饮料瓶的瓶身,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了一会,有些困惑地开口道:“你见过他,也见过我们在一起的样子,难道就不介意吗?”
郏斐的眸子瞬间被点亮了,抬头望向李月白,目光热切,“怎么会呢?如果不是他,你应该不会再主动联系我,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在A市重逢,现在我们还能坐一起聊天,也都是因为他啊,我应该感激他呢。”
李月白先是吃惊,继而是一脸恍然大悟般的神色,他定定地望着郏斐,郏斐的话就像一颗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心里登时澎湃起来,如果不是凌枫,岑森应该也不会接近他吧?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个道理呢?可惜我懂得太晚了,想到这里,他脸上的光彩瞬时暗淡下去,“你心态真好。”
郏斐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看着他神色变化有点太快,心里茫然起来,“你是答应了还是?”
李月白穿着外卖配发的外套,郏斐家里的暖气有点足,他坐了一会感觉很热,起身脱了外套后又重新坐下,“我爷爷去世了。”
郏斐愣了愣,“啊,那你,你别难过啊。”
李月白低声道:“我赶回去的时候他恰好清醒着,看见我很高兴,他跟我说终于可以去那边跟奶奶团聚了,让我不要难过。人都是要死的,如果死的时候心里有期盼,其实并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反而是一种解脱。爷爷盼着跟奶奶团聚,所以我不难过,我替他高兴。”
郏斐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声道:“那就好。”
只听李月白又道:“我今年二十九岁了,高三的时候你转到我们班,那一年我十七,我们认识已经十二年了。在经历分手、辞职、爷爷去世、找工作等等挫折后,我终于意识自己的力量多么微弱,年少轻狂时觉得自己不可一世,把别人、生活和人生都想象的过于浅薄和容易,现在发现我的人生所能达到的高度就在那里,我能折腾得起来的天地也就那么大。同时,也看了很多同学朋友感情上分分合合。这么多年了,今天遇到,你还会对我说刚才那番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其实我挺感动的,谢谢你一直喜欢我。不过正如刚才所说,最近这半年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很多事我都没想好,脑子里一团浆糊,所以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答复,抱歉。”
郏斐眼眶微微有些发红,由衷微笑道:“你没有直接拒绝我就是最好的答复了,谢谢。”
两人一时无话,李月白一错眼,看见自己的外卖服,想起了刚才带来的外卖,“你快吃饭吧,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还要工作,先走了。”
郏斐叫住他道:“你也没吃吧?你也看到了,我叫了很多,一起吃吧。”
李月白微笑说:“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郏斐道:“你好像换电话了,能给我留个号码吗?”
李月白迟疑一下,报了一串数字给郏斐。
工作太累,经常休息不好,这天淋了雨后,李月白病倒了,他吃了自己在药店买的药,躺在租的地下室里睡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刘兴兴打来电话。
李月白来了A市后换了电话,因为刘兴兴时常要问他工作上的事情,他把新号码给刘兴兴说过。
刘兴兴依然改不了原来的称呼,在电话里热热闹闹地说道:“老大,有个八卦忍不住想跟你分享。”
李月白苦笑,他没离开鑫鑫制造的时候对厂里发生的八卦都不怎么感兴趣,何况现在,不过不忍心拂了刘兴兴的兴致,强打起精神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刘兴兴:“唐群跟车间里的阿姨打起来了。”
这还真是个大新闻,唐群嘴巴碎说话不干不净是出了名的,这么多年了,除了早几年有个男工人跟他杠过,要揍他之外,后来再没那个员工敢站出来跟他对着干,多数忍不了的都辞职了,少数跟他顶几句嘴,事后继续在厂里做事,李月白忍不住就坐了起来,“怎么回事?”
刘兴兴道:“他又骂人了呗,说话贼难听,那几个阿姨这次终于爆发了,一个阿姨拿着产品砸他,后来老金来了,那个阿姨还气呼呼地说,当时是手里只有产品,如果有刀子,就要拎刀捅他了。”
李月白道:“我就说他早晚因为那张嘴吃亏,那后来呢?”
刘兴兴道:“阿姨打他他也白挨着,这次的事情有点怪他,老金又不能处理人家。所以今天他请假回老家了,面子上过不去,总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估计在家待几天就回来了。对了老大,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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