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包不住火。我和一只狼在一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我的族人们的耳朵里。
接到来自我父亲的传信的时候,疏朗醒来了。
我当时正在不知名的果树下,拿着一个硕大的红果子在他的鼻子前逗弄他:“甜甜香香的对吧?可惜你吃不到哈哈哈哈哈......”
笑了一会儿,我手里虚虚地拿着那个不会有人来吃的果子,开始发愣。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手里的果子动了几下。我疑惑地低头看去,疏朗缓缓抬起头,一双清明的眸子紧紧盯着我。
“你醒了。”
“嗯,我醒了。”
“醒了?”
“嗯。”
我看着慢慢睁开眼的王泰迪,喉头像是被浆糊堵住了似的,在说出那两个字后便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王泰迪,或者说疏朗,在回答那个“嗯”后,像许多年前他在果树下醒来时那样,紧紧地盯住我。
“醒了?”他问我。
我眨了几下眼睛,任由一滴发烫的泪水滴在我搭在被子上的手背上。
“嗯。”我点点头。
“长胤,”这两个字似乎被他用舌头研磨过成千上万次,一朝被吐出来,仿佛带着厚重的岁月的尘土。“醒了?”
我还是哭了。泪水冲破阀门,挟着隔世经年的痛。
“一句话干嘛非要逼着我说两遍,老子醒了!臭傻瓜蛋儿!”
第15章
可话说完,我看着疏朗,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你......你这些年......还好吗?”
“不好。”疏朗紧紧盯着我,话语中似乎没有一丝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一个没了你就活不下去的大傻瓜蛋儿。”
他继续说道:“活不下去却死不了,生不如死。”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我甚至没有勇气看他的脸。
毕竟几千年前我抛下他独自赴死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还会见到他。
“天哪你可真能睡啊大兄弟!”
我几乎是出于本能一把把他抱了起来。由于我用法术把他变小了,所以现在的疏朗只有一只小狗崽子那么大,我把他抱在胸前,把脸埋在他厚厚的毛发里:“担心死我了。”
疏朗可能是才刚醒来还没恢复完全,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怪怪的,像含着什么东西似的:“对不起,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些时日。”
这些日子里我对他渐生了那些旖旎的念头,他没醒时倒还好,可现在他醒来了,有意识了,我这样抱着他,难免有些心虚。于是我欲盖弥彰的笑了笑,笑的有些刻意地大声:“哈哈哈哈哈,这可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谢谢呢,我上次请你吃饭,你吃了那么多都没说谢谢。”
他却没有接我的话,径自从我怀里挣脱出来。他酝酿了一下,舒展四肢,化作人形。
我看着他的脸,心尖偷偷颤了一下。
说起来这明明是我最讨厌的长相......
他走到和我一臂之隔的位置,伸手摘下我脖子上的项圈,用手一捏,那个项圈登时消失不见。接着他伸手凭空抓了一下,然后把手伸到我面前,展开手心,里面是一颗小小的尖牙,应该是他换下来的乳牙。
“这是我换下的第一颗乳牙,你把它带在身上,一旦你遇到危险,我就会立刻出现。”
我没有接:“所以呢?”
“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能这样了。”
我笑了一下:“无以为报就别报了,我也不是为了什么一叫就到的回报这样做的。”
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我没有理会。
说来那时候还没这说法,但现在想想,我应该也是被疏朗发过好人牌了。
我那时候没经历过什么,脾气不好,也不会忍耐,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从他拿出那颗牙开始我就敛去了脸上的笑。等他说完“只能这样了”,我反倒笑了起来。
有时候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对于不爱你的人,你把命给他,都只是在帮忙而已。
我那时想到这一点,委屈的不行。
然而也没给我太多委屈的时间,我父亲的传信到了。
“我们就此别过吧,我父亲召我回去了。保重。”我说完,捻指念咒。
然而还未等我念完瞬移的咒语,疏朗打断了我。
“长胤,”这还是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后,他第一次这样叫我。“虽然这样有些过分,但是,我可以向你要一样东西吗?”
“什么东西?”
他要的是我带在身上的那把笛子。
说来好笑,那时候我并不会吹笛,这把笛子也是之前无意中得到的,我觉得雅致,就别在腰间,时不时拿出来把玩。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普通竹子做的,不过做工比较精美罢了。
我把笛子摘下来,递给他:“喏,拿去吧。”
他有些惊讶,但还是收下了:“多谢。”
“客气。”
说完我没等他做出下一个动作,飞快地念完咒离开了那里。
其实说起回家,我自然是能拖多久便拖多久,瞬移咒我是绝对不会用的。但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快点离开这里,能多快就多快,不然说不定我会做出什么让自己颜面扫地追悔莫及的事。
比如告诉他我喜欢他之类的。
回到部族我当然是受到了严厉的惩罚。按族规,世子未经允许私自离开是要被罚禁食和面壁思过的。我父母亲严厉地批评了我,便把我扔去兔族宗祠思过。
我父母亲并不喜欢我,之所以将我选为世子,只不过是因为按照族规年长者即为世子罢了。实际上,比起被罚跟着长老们学习治理族群之道,我更喜欢去宗祠面壁。
宗祠里住着兔族最年长的一只兔子,我们都叫他兔爷爷。他的父母是最早出现在这片大陆上的兔子。他知道很多,尤其各种犄角旮旯里的奇闻逸事,所以我很爱跑去祠堂和他聊天。
说来在疏朗带着我四处游历之前,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几乎全部都来自于与兔爷爷的对话。
我跪在祠堂里,和他说了这次在外面的见闻。他捋了捋已经垂到脚背的白胡须笑呵呵地说道:“世子殿下,这天地间可远不止您见到的那些,兔族存在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一只兔子将这世间看遍呢。说起来,即使是存在的最久的狼族,怕是也没有哪只狼将这世间看遍。”
听着听着,我心中一动,问道:“爷爷,您对狼族有了解吗?”
他收敛了笑,露出一副有些奇怪的表情,不是恐惧,也不是厌恶,而是怜悯:“狼族,看起来是威风凛凛的捕食者,实际上不过是个背负着诅咒的可怜族群罢了。”
我下意识觉得这个诅咒应该与疏朗发狂的事情有关。
果然,兔爷爷继续说道:“相传诅咒的内容是,所有继承人成年后,在获得强大的妖力的同时,也会从那一日开始,一点一点失去理智,直到被剥夺所有灵性,到最后变成一只仅凭着最原始的欲望行动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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