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_淮上【完结】(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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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寒香艰难地顿了顿,严峫紧盯着她:“您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对,但其实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岳老说……说‘我对不起江队,别给我盖国旗,我不配’!”

  两人同时一愣。

  江停的表情刷然空白。

  “怎么能不盖国旗呢?那是多大的荣耀,他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奚寒香扭着自己粗糙的手指,忐忑不安地来回注视他俩:“你们说,那个叫江队的,会不会就是他的养子啊?岳老觉得自己没养过他,对不起他,所以才不愿意盖国旗?而岳老生前最后接待的那名访客会不会就是他,他害了岳老,好偷盗岳家的财产?”

  屋里一片安静。

  奚寒香被对面两名警察阴晴不定的脸色弄得非常惊慌,赶紧结结巴巴找补了一句:“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我可实话告诉你们啊。”

  “……您不用害怕,这是非常有价值的线索。”严峫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下意识地端起搪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面上还漂浮着奚寒香因为看他们不爽而故意没洗掉的微许油花,不过没人提醒他:“对了,您知道岳老那天深夜打电话的对象是谁吗?”

  奚寒香赧然道:“这可不知道,我不就是个保姆,哪儿知道那么多事。不过我恍惚听见岳老管那人叫……叫……”

  她想了会儿,才犹犹豫豫说:“……老吕?”

  当啷一声,严峫手里的搪瓷茶杯结结实实掉在了桌面上。

  ·

  二十分钟后。

  “今天您告诉我们的细节,包括我们来访的事,都属于高度机密,为了您的个人安全请不要再向任何人提及,明白了吗?”

  奚寒香一手扶着门框,犹如革命烈士英勇就义似的不住点头。

  严峫郑重地道了谢,扶着江停转身离开。

  “等……等等,”突然奚寒香终于忍不住似的探出脖子:“这位戴眼镜的警官你……”

  江停顿住了脚步。

  奚寒香看着他削瘦挺拔的背影:“我是不是曾经在哪见过你?”

  过了好几秒,江停偏过脸,对她浮现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微笑:

  “您应该是认错了。”

  奚寒香疑惑地点了点头。

  ·

  “你认为有多大可能性岳广平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吕局?”严峫问。

  十月底太阳下山早,从奚寒香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乡下一到天黑,除了月光之外,就只有各家各户窗子里透出的灯光照亮土路,通向村头的每一步都坑坑洼洼的,因此严峫一直把江停搀扶在怀里往前走。

  “挺大的,我记得以前曾经在庆功宴上看到这两人聊天,聊得还挺高兴。”江停拢了拢衣襟,另一手老实不客气地插在严峫外套口袋里,说:“回去查查吕局和岳广平的毕业院校和工作经历,或许能有更切实的证据。”

  严峫颔首不语,也把手放在外套口袋里,捂着江停细长的手指,皱眉道:“你手怎么这么冷。”

  江停作势要抽出来,被严峫连忙用力拉住了。

  不知道谁家在用猪油炒腊肉,滋滋油香从窗缝隙中透出来,江停深呼吸了一口,喃喃道:“还挺香。”

  但严峫置若罔闻,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一般:“如果真是吕局的话,他跟岳广平之间联系比我们想象得深,很可能他对1009塑料厂爆炸案的内情有所了解,知道岳广平如此愧疚的原因是什么,甚至有可能……”

  “甚至有可能知道我还活着,”江停静静道。

  他们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村庄,远远只见杨媚在车里闪了闪前灯。

  “严峫,”江停突然边走边极其轻声地开了口,问:“我们一直假设岳广平准备送礼的那名年轻男性,即奚寒香所说的‘私生子’,就是最后一刻来访的凶手。但有没有可能这种思路从开始就错了,最后的访客其实是……”

  严峫仿佛预料到他要说什么,蓦然站定了脚步。

  江停在月光下望着他,还是吐出了那个名字:“——是吕局?”

  “……”严峫久久没有吱声,寒意从心底蹿升到喉头,半晌才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如果吕局是岳广平可以三更半夜打电话哭诉的至交关系,那在家里穿秋裤接待,或者是跨栏背心甚至打赤膊,那都是说得过去的。

  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线索能还原当时的景象了,两人在夜幕中面对面默站了一会儿,杨媚终于忍不住从车里下来,敞开嗓子“喂——!”了一声,怒气冲冲地叉上腰:“严峫你在干嘛,你这是故意当着我面搞花前月下吗?!”

  严峫一回头:“我们这是在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你有什么意见?!”

  杨媚:“……”

  严峫笑起来,又一拍江停屁股:“你先上车,我有点事。”

  “你——”

  严峫已经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了夜色里,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打火机丢在奚大妈家了!五分钟就回来!”

  “他干嘛去?”杨媚怀疑地走上前:“打火机丢人家里了?”

  “不,他在奚寒香家里并没有把打火机拿出来过。”

  “哇!果然是跟哪个村口小芳对上眼儿了偷摸私会去了吧!姓严的你给我回——”

  杨媚大怒要去追赶,但话音未落就被一把按住了,她回过头,只见江停眼底倒映着月光揉出的细微笑意:

  “没事,我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第110章

  十分钟后, 严峫拎着俩热气腾腾的塑料袋, 从月光下的石板路上一溜小跑地回来了。

  “干嘛呢!”严峫一开副驾驶车门, 颐指气使地冲杨媚扬了扬下巴:“去,坐后面去,前座是我的!”

  “……”杨媚看看严峫近一米九的个头, 忍气吞声上后座去了。

  严峫立刻钻进车里,把那个散发出浓郁香气的塑料袋往江停膝上一放,得意洋洋地翘着尾巴说:“看老公特地……不是, 在拿打火机之余顺道给你带什么来了?”

  江停眼底止不住的笑意, 打开塑料袋一看。

  昏黄的车灯映出两盒油汪汪红通通的辣椒炒腊肉,以及几个香喷喷刚出锅的农家自制手工馒头。

  本来说上县城吃饭去的, 现在也不用了,几个人坐在车里开着暖气吃馒头夹腊肉, 吃得车窗上蒙起了一层白雾。

  “再吃两口,你身体不好, 不用怕油。”严峫拿着湿纸巾仔细擦干净江停沾上油的嘴角,江停眼角一瞥后座,只见杨媚低头吃得呼呼地, 于是突然偏头迅速在严峫硬朗的手腕内侧点了一个亲吻。

  那只是个嘴唇与皮肤短暂的接触, 但严峫的心却突然酥酥麻麻,仿佛无数细小的电流裹挟着烟花绽放开来,忍不住把手伸向江停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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