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犹在耳_江亭【CP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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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叫什么?”男孩问。

  “自动步枪。”杀手说。

  “它有名字吗?”

  “56式。”

  “一共有100式吗?”裴元扣了扣扳机,没有什么反应:“没有装子弹呐。”

  丹拓指了指空荡荡的机框:“没有装弹匣。”

  裴元摸摸鼻头,害臊了,他哪里知道什么地方装弹匣。丹拓把他手里的枪接过来,从小提琴盒里拿出黑色的弹匣装上:“这是我的第一把枪,在缅甸的时候打仗就用它,很好用。扣动扳机可以连续地发射子弹,杀伤力很大,也可以把它调到一次只打一颗子弹。这里,有一个‘单’字,把快慢机往下拉一档到就可以变成一次只打一颗子弹了。这里是快慢机。这是中国人做出来的,和美国枪一样好用,更便宜,所以后来缅甸人大量用这种枪。”

  那个“单”字模糊不清,被磨损得厉害,像半截埋在黄土里,与战争的记忆一起消磨了。裴元伸手摸了摸,他的另一只手握着宽大的弹匣。弹匣只能勉强握住,枪尾架在他的肩膀上,膈得不舒服。他闭上一支眼透过准星看窗外,准星正对着月亮,他“咻”地叫了一声。

  丹拓在他身边发出低笑。裴元诧异地转过脸,还来得及欣赏杀手先生脸上没有完全褪去的笑意。丹拓笑起来又年轻又帅气,他本来应该很年轻的,裴元猜测他最多也就是三十岁,只要他愿意把络腮胡剃了,换条牛仔裤,也许再配个棒球帽,他可以做个摇滚乐歌手。

  “你笑了,”裴元很惊喜:“你笑什么?我很好笑吗?”

  丹拓摇头,但是他嘴角还没有收回去:“把枪放回去吧,它以后还能用。”

  “都锈成这个样子了,怎么用呀?”

  “还可以的,只是不经常用了。”

  在丹拓手上的另一把枪是狙击枪。裴元专注地看他把各部位拆下来整齐摆好,床单上码着一排枪管,裴元随手拿起最长的那个,套在大拇指上玩。丹拓刚刚洗完澡,他闻起来像晚风和自由,裴元心驰神往,悄悄地把头靠在他粗壮的大臂上。丹拓用眼角的余光斜乜,男孩露出无辜的笑容,心脏却怦怦地跳。裴元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会越来越贪心的。

  打疫苗、吃花生糖、同居、新球鞋……他也想不到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那天看到你用手机给程先生打电话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工作?”男孩说。

  “没有,这几天都可以休息。”

  其实裴元的意图在别的地方:“嗯……那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问完他的耳根发热,他还是第一次问别人要电话号码呢。

  “要做什么?”丹拓问。

  裴元支支吾吾说:“我有时候想给你打电话……”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又变了,“这几天你出去了,餐厅经理问我用水用电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借用东西我也不好开口,总之都是些鸡毛小事,要是能发个短信或者打个电话就方便了。”

  丹拓报了一串数字给他:“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第10章 枪声在背后响起

  “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裴元喜滋滋地捧着手机。他的收件箱里只分垃圾短信和阮爱的短信,列表的最底下,有一条来自妈妈的消息,缩略信息只能看到“对不起”。他瞪着那三个字瞪了好一会儿,给丹拓发了一个笑脸,不远处的手机猛地亮了亮,丹拓回复“收到”。

  “收到”在列表的最上面,把“阮爱”踩在了脚下。裴元有点愧疚,阮爱高居他的消息列表一年多,大有常年霸占头条的姿态,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按了下去。重色亲友,这个词出现在裴元的心里,让他又兴奋又惶恐。

  窗外的晚灯暗了,裴元放下手机准备洗澡。他走到窗户前,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探。这间房间只有一扇窗户,从来不拉开窗帘,窗户紧锁,大半部分的玻璃被报纸糊住。也就是说从外面看,没有人知道这间房子住了人。杀手先生偶尔撩起窗帘偷偷向外看,裴元也学会了这个姿势。他透过报纸的缝隙看见漆黑的街道,除了土狗和流浪汉,没有新奇的风景。

  “丹拓,”裴元笑了:“你来看,就是那几只狗咬了我。”

  丹拓站在男孩身后,但他的目光没有放在狗身上。

  他突然把窗帘放下,拍拍裴元的肩膀:“收拾东西,快点,要走了。”

  裴元紧张起来:“怎么了?去哪里?”

  他刚刚问完,楼梯间响起的脚步声,裴元机灵地闭嘴,噤若寒蝉。丹拓以眼神示意他安静,把书包扔给他,然后挨在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将桌子搬起来顶住门边。裴元把球鞋和课本塞进了书包,但他瞪着满地的枪不知所措。丹拓随手抄了一把枪指了指浴室,裴元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胆战心惊地退进了里面,丹拓把排气窗打开,排气窗下面是快餐店后门。

  “从这里下去,在垃圾桶后面等我。”杀手说。

  裴元想问他怎么下去,跳楼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掠过,他努力地做深呼吸来放松神经,但是脑袋里有另一个声音呐喊:我疯了。我肯定会得精神病,大晚上的我在这里跳窗户,明天我还要上学。理智迫使他的目光沿着窗户黯淡的月光朝下面看,两层楼的高度不可怕,外墙边有一根排水管,如果有绳子或者床单系在上面可以帮助他滑下去。

  外面有人粗暴地敲门:“有人吗?”

  丹拓踩在窗框上,他的手里多了一条长浴巾,裴元看到他用浴巾绕着水管打结。

  “砰——”枪声在背后响起。

  裴元尖叫,他退到了墙边上,挨到墙壁的瞬间腿软跌倒,惊慌不定地看着杀手先生。

  丹拓坚持将结扣锁紧,他一个跨步从浴室出去,朝着门开了两枪,把小提琴盒扔给裴元。裴元双手发抖,琴盒很重,比他想象中要重,他抱着琴盒像抱着自己的棺材。仿佛在回应他的恐惧和丹拓的枪击,门外突然扫射起来,轰隆的枪声炸裂在裴元的耳边,他立刻红了眼睛,想开口叫丹拓的名字,还没来及开口,外头的木门被狂暴的弹雨打了个烂碎。三个作街头混混打扮的男人端着步枪在硝烟里慢慢现出身形来。

  丹拓贴着墙,一脚将浴室门踹上,吼一声:“走!”

  裴元只来得及看到杀手抬枪的动作,子弹穿门而入,射在他的脚边上。小提琴盒从他怀里啪地掉出来,他连捡都不敢捡,吓得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但这颗子弹激活了停顿的大脑,接下来的动作很可能不是他自己做的,仅仅是他的身体被恐惧指使着有了意志,他把琴盒绑在书包上,扯过浴巾爬上窗框。他勉强扶着窗框站起来,窗框很窄,他必须弓腰驼背。窗户下面凶恶的土狗仍然在徘徊。

  这时,枪声稍微顿了顿,取而代之打斗的呼和占领了他的听觉。他稍微回头,从门上的弹孔里看到丹拓将一个人的手臂生生拧断,惨烈的哀嚎声唤醒了裴元被狗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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