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探近身体,捧住男人的脸。他知道这是在马路边,他知道很多人看着,他也知道这个动作太吓人了,但是丹拓没有退开,他觉得应该是个好迹象。其实他紧张地可能会晕过去,他能听到自己的喘气声,用沉痛的声音叫丹拓的名字,然后他亲吻在丹拓的双唇上。
这个吻开始得非常急躁、凶悍,是地毯式的搜查掠夺,是毫不克制、热烈喷薄的欲`望表达。丹拓的嘴唇又干又淡,没有任何味道,让裴元怀念当年苦咖啡的香气,他确定在出来之前杀手没有喝任何东西。你喜欢的咖啡哪儿去了?他想。杀手像是察觉到他的紧张,微微张开唇任由他玩闹,裴元的身体立刻放松,亲吻变成柔情款款的煽动。他喜欢丹拓丰厚的下唇,亲吻丹拓比他想象的任何事情都美好,都让他觉得身心愉悦。
在身体有更大的生理反应之前,裴元狼狈地从杀手的嘴唇上退开,额头顶着额头喘气:“对不起,我......我知道这样不好,我控制不住......见到你我只想亲你,对不起......”
丹拓低垂眼睫,还没回神,洞彻的目光有片刻的迷雾笼罩。站在马路边亲吻一个男人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但见到裴元长大的样子他忘乎所以的高兴,衷心的满意,至于裴元做了什么,报着什么感情,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这是一个快乐的、健康的裴元。
少年把杀手带离马路边,他们在写字楼门前的休息区坐下,总算远离了汹涌的人群。丹拓松开牵着的手,裴元有一阵失落,杀手紧接着开口——
“你的脸色不好,你需要休息。”
“昨天通宵加班忘了睡,没事。”
“工作很难吗?”
“是我的能力不足,我还没毕业肯定和别人有差距,所以更要努力。”
“程西说你学得很好,工作也很好。”
裴元开玩笑:“程西程西,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刚重逢,十句话没说够你叫了两次他的名字了。你到底想不想见我?如果他不让你来你是真的不想跟我见面了是不是?”
丹拓摇头,认真地说:“我相信你能活下来。”
裴元有片刻的晃神,心跳加速,刚刚冷却的脸颊又被热度侵占。
“如果你不喜欢我,最好在我第二次想亲你之前跟我说,要不然我可能会没完没了、不停地亲你,直到你把枪掏出来对着我。”裴元笑道:“最好快点,现在,马上,我又想亲你了。”
丹拓低笑:“你……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对我产生爱情?我从来没有对你这么想。”
他很真诚,裴元反倒不觉得难过,他在杀手的嘴角边又偷到一个吻,心里很满足。
“我不知道,你别这么问我,我很难回答你。但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丹拓,你让我动心,你让我有机会体会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你让我的生命发光发热。”裴元抚摸他的下巴,太阳晒得杀手的皮肤很温暖:“没关系,现在,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杀手还没来得及回答,裴元的手机狂躁地响起来。
裴元尴尬地掏出手机,是程西。他拍拍脑袋:“糟了,程西会杀了我。”他把电话接起来。
程西愤怒地吼叫:“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裴元,我警告你,你再和我的私人杀手在马路边上调`情,忘了工作,我就把你的银行卡没收!去你妈的缅甸!”
裴元的视线越过丹拓的肩膀,程西的车子正停在公司门口,这位年纪轻轻的董事长黑着脸靠在车上挠门,像只躁动的猫。裴元抱歉地挂断电话,对丹拓露出苦涩的笑容。
丹拓把书包捡起来放回他的手上:“去吧。”
裴元附身亲吻他的脸颊:“等我回来好吗?给我一个机会追求你,我有信心的。我19岁了,可以谈恋爱了。到家里等我,好吗?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他不等丹拓回答,踩着人字拖哒哒地跑,中途回身挥手微笑。
丹拓朝他点头,杀手有契约精神,不会食言的。
晚上的宴会裴元尽力了。看在程西将丹拓带回来的份上,他也得尽力。秘书帮他写了一篇发言稿,其中百分之八十的内容是假的,什么裴元自幼父母双亡、亲戚离散、没有学费差点不想考大学、被教授认为拥有极高的计算机工程天赋、受到程西的赏识青睐……说到与程西初遇这段,秘书明显想拍老板马屁,都是又酸又麻的话,裴元不得不掠过连篇累牍的形容词和定语,尽量保持简单完整的叙述方式。最后他还是说了球鞋的事情,当然没有说那是一对五千多块钱的AJ,只说他现在还留着那双鞋子,事实上他也的确留着那双鞋子。
台下的程西一直保持笑容,听到球鞋的时候他的眼神瞬间的惊讶,很快又恢复了。裴元在台上冲他眨眼,出于某种微妙的调皮捣蛋的心态。当时他不知道现场有媒体,后来他才从网上的报道看到这个镜头,他的眼神充满感激、信任、快乐,也许还有点顽劣,程西朝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赞扬。从任何角度看,他们俩的关系都很完美,很有说服力。有记者说程西的教育理念是卓越的,不然不能把裴元培养得这么健康。
程西的教育理念是否出色裴元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康康还活着,肯定比自己优秀。
吃饭的时候裴元喝得有点多,所有大人都说,男孩子不能喝酒以后混不好,于是他接下了红酒杯。其实他自己也想喝酒,心里痛快的、不痛快的都需要一个发泄渠道。后来他不记得谁把他送上了车,下车后有人背他上楼,那个人身上有熟悉的气味,所以他放下了警戒心,脑袋一歪就睡过去了。
近拂晓的时候,裴元的梦变得急促而慌张。他记起自己把丹拓留在了家里,丹拓会等他,但是他忘了提早回去。他从酒店里跑出来,车也不坐奔跑在午夜的大街上,一边跑一边用手机给丹拓打电话。电话没有人接,他以为丹拓离开了,或者生气故意不接他的电话,但是距离家里的路程还很远,绝望顺着胃袋慢慢爬上来,他一个踉跄,扒着马路的下水道呕吐。
然后他醒过来,满头虚汗,脸颊下方压着一块很柔软的东西,他把脑袋移开,是丹拓的手。杀手坐在床边,一只手臂顶在裴元的脑后,手掌压在脸颊下。
丹拓的目光从窗外转移到他的脸上。
裴元爬起来扑进他的怀里,气还没有喘上来。越过丹拓的肩膀,他看到铅灰色的云停靠在窗外,天幕要亮不亮,像一口憋在裴元心里的浊气。
“你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男孩低声问。
杀手微微点头。
男孩说:“你掉下去之后,我就想,既然你死了,那个约定不成立了,我的性命你当然也负责不了,但是我答应了你不会再自杀了,所以那段时间我很难熬。程西帮我申请了一个月的休学,把小爱吓得不轻。你别看我现在考上大学,努力工作赚钱,把自己弄得人模狗样的,你说了你想我这么做的。但是我要老实和你坦白,其实我没什么长进,我还是时不时想着自杀,或者跑到缅甸去死在独立军的枪口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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