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我送你回去。”
归言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小声抱怨道:“我自己回去嘛……”又忍不住往后备箱的位置看去——为什么一个书包也要放进后备箱里?
顾行之不以为忤,反而还笑了笑,道:“好了好了,下次让你自己回去。这一次委屈一点,让我送你回去,嗯?”他一边说着一边探过身去给归言系安全带。
归言听他讨饶,心中好受了一些。过了一会,又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主人好心送自己,他却还和主人生气。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归言很快就到了归父家的楼下。
等归言到了爸爸家的楼下,他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告诉顾行之他的目的地。他看着面前并不熟悉的筒子楼,疑惑道:“主人怎么知道我要回爸爸家的?”又怎么知道他爸爸家在哪里?
顾行之仗着归言傻,闭着眼睛骗他,道:“你入职的时候你爸爸给了一份简历,上面有家庭地址。就是这儿。”
归言不明就里,但听顾行之说得有板有眼,信以为真,下车去拿包了。他拿了包,告别了顾行之,便背着自己破旧的登山包进了筒子楼。这里是海市的北郊区,曾有传言要拆迁,房价一夜暴涨。但过了几年又没了动静,房价也就慢慢降了下来——归言就是在这时候住进了北郊区。
每栋筒子楼大门口都有一个保安——或老或残。曾有促狭鬼给保安们起了一个名字叫做“老残游记”。没有什么人指望这些保安能够真正保全平安,这个职位不过是设来安置这些人罢了。
也因此,这些筒子楼里的保安都是一干一辈子,在任上活到底的。
归言进了筒子楼,正要上去,一楼的保安瞧见他,忙连声道:“等等等等,别上去。那个……归国和的儿子。”归言只来过几次,他记不住名字,只知道他是归国和的儿子。
归言听到他叫自己,停住转身,怯生生问道:“有事吗叔叔?”他很害怕被人叫住,担心自己不经意间做错了什么事。
保安看着归言乖巧的模样,心道作孽,这么乖的儿子却摊上了归国和这个烂赌鬼老爸。归言没来过几次,归国和又耻于提起自己这个傻儿子,因此保安对归言不熟。但是他在这里干了十几年,对在这里住了十年的归国和却熟得很。归国和在这栋筒子楼里本也有一间房子,几年前传闻拆迁的时候,归国和将房子卖了一大笔钱,自己改房主为租客,拿着钱想要做大生意,却被人骗去了赌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旧债未还,又添新债,是整个楼里的笑话。
“你回去吧,”保安道,“你爸爸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归言顿了一下才听懂保安的意思,却不敢相信,“怎……怎么会呢。我……我上周还来过的。”上周他爸爸将他叫道这里,告诉他自己替他找了一份在顾宅的工作。
保安看着归言一脸的难以置信,叹了口气,但还是道:“回去吧,你爸爸真的已经不住这里了。现在那屋子已经有新房客了。你要是不信,给他打个电话。”
归言被他提醒,连忙从口袋里翻出老式手机,翻出通讯录,给归父打了过去。他上一次给归父打电话便是来到顾宅的第二天,归父告诉他不要给他打电话,浪费钱,他就乖乖地没有再打过了。可今天再打,却没有像上次一样接通。归言听着手机传来的女声,整个人呆住了。
保安见归言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生不忍,正想开口劝慰几句,却看见归言直直往楼上冲去。归言毕竟年轻,身形矫健,没一会便看不见他的身影了。保安追之不及,又知道出不了什么大事,摇了摇头便又坐了回去。
果然,没一会归言便红着眼眶从楼梯口出来。这一次他走得很慢,就像是突然没了力气,想要走快,却又无力。
出了筒子楼,在门口的时候归言忍不住,又打了一通电话。仍旧是打不通。他一只手拿着行李,一只手拿着手机,红着眼眶,一副迷茫的样子。
刚绕过来的顾行之将他的样子看得清清楚楚。
“归言。”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归言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是顾行之。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他不大乐意让顾行之瞧见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他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问道:“主人,你怎么还在这里?”他还以为顾行之早就回去了。
顾行之面不改色地又扯了一个谎,道:“我刚才发现钢笔不见了,所以回来找。”
到这里的时候顾行之的确是下了车帮他拿行李,因此归言没发现哪里不对,焦急道:“那你找到了吗?”
顾行之叹了口气,道:“钢笔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只小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啦ヾ(??▽?)ノ
第六章
他知道归国和的离开会给归言带来打击,也早已做好了乘虚而入的准备。但当他看到归言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抽疼。
但归国和不能留。尽管他是归言的爸爸,但是他更像是一只血蛭。若是让他知道归言有利可图,那么不把归言的血吸干,他是不会放手的。
赌徒是没有亲情的。
偏偏归言心软,又注重亲情。若是归国和开口,归言不会也不懂拒绝。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将归国和这个不□□带离归言身边。而当归言失去唯一亲人的时候,目前最受信任的自己无疑会被他所依赖。
一石二鸟的主意,但是当真正完成的时候,不后悔,却有些心疼。
“归言,”顾行之微微俯下身,直视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归言却仍旧惦记着顾行之那只不知在哪里的钢笔,“钢笔在哪里丢的呀?”他的眼眶和鼻头都被悲伤浸成红色,看上去可怜极了。但目光中的悲伤却被压制,表现出的是显而易见的焦急。
顾行之又好气又好笑,一个谎言要用千万个谎言去弥补。他只得道:“不是什么重要的笔,那种笔我有好几支。”
归言听到他这么说才放松下来。
顾行之见他不再追问,也松了口气,道:“我们先回去吧。”
归言这才想起自己被爸爸抛弃了,方才意犹未尽的悲伤卷土从来,眼泪几乎要溢出眼眶。他抹了抹眼睛,小声道:“好。”
上了车,顾行之却不急着开车,而是将刚才被打断的话重新问了一遍,“归言,怎么了?”
他的语气又轻又柔,比起问询更像是安慰。归言本就信任他,这一下更加按捺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我……我爸爸不要我了。我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他都不接,他……他还搬家了,我不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
顾行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问道:“他平时对你好吗?”
归言犹豫了一下,道:“他……他是我爸爸。”
那就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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