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_苏芸【完结】(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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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巾很新,我还以为是给客人专用的,靠近的时候却闻到清淡的橘子味。

  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

  “对着毛巾笑什么?”

  我这才恍然大悟地把毛巾还给他,他把毛巾放好,指了指浴室墙上的壁柜,“里面有新牙刷。”

  语气淡淡的,然而他脸上却挂着笑,整个人都会发光似的。我被他看了两眼,又抵抗不住地低下头去默默刷牙,心跳七零八落地没了节律。

  洗漱完毕,我翻了翻他的冰箱,从一大堆速冻食品和牛奶里找出两个鸡蛋,又翻出一袋不知道哪天的面包,拆了包火腿,凑合着做了顿早饭。在油锅轻微的劈啪声里,我听见他在浴室里弄出的轻微水声,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抽丝剥茧似的,慢慢从心底复苏起来。

  就像是在冬天冻得麻木的手,乍一靠到火炉边,总是先觉得疼痛,然后是麻痒的痛,最后才能感觉到火焰的温暖。在最初的忐忑过后,我总算是稍稍能体会到幸福的感觉——如此的喜悦和美好。

  在吃早饭的时候,两个人都略微有点不好意思,专注地吃饭,间或说一两句“蛋煎的太老了”之类的话,吃完饭,我磨磨蹭蹭地收着碗筷,他则起身到客厅去,开始他例行的看报时间。

  他订晚报,但总是要留到第二天早上才看,通常要看十五分钟,看不完的时候偶尔还会带到办公室。两年没有见到他,我对他的许多习惯却还是了如指掌——就仿佛我们曾经在一起,生活过许多年一样。

  可是这一次,不到三分钟我就听到了他回到厨房的脚步声,我放下手里正在刷的碗,探寻地看了看他,“嗯?”

  “没什么事,”他语气有些不自然,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局促的神态,“就是看看你。”

  同样的忐忑不安,仿佛一转身就会消失不见。

  我再也忍不住,不顾自己满手都是洗洁精,冲过去就抱住他,紧紧地勒着他的肩膀。

  他的手温柔地放在我背后,我的眼眶又开始发热。

  “夏远……现在能原谅我了么?”

  抱着我的手慢慢的松开了,他退后一步,严肃地望着我,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并不全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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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岩。”

  他严肃的语气让我的心猛地揪起来,我梦游似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紧张地看着他。

  “那个时候我是很生气,但也不可能一直都在生气。”

  我一句话也不敢说,屏息望着他。

  “你是什么脾气我最清楚,理想主义,又偏激,其实这样我也有责任,有些事其实我不应该瞒着你。但重点不是这个。”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像个惊雷一样直劈中我头顶,“其实和你在一起之后,我经常后悔。”

  “叶岩,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对吧?”

  我被刺激到无法思考,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那你对自己的性向怎么看?”

  我还傻着,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他很轻地叹一口气,向我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和我在一起,你怕不怕有一天被人发现?你想过会有什么压力没有?你打算怎么跟你父母解释?还是打算一直瞒着?你考虑过生活作风和行政前途的关系没有?”

  我觉得我似乎越来越傻了。

  他的语气慢慢软化下来,又变得平静淡漠,但他说得每一个字,都让我觉得心脏难以抑制的疼痛。

  我从未想过他有这么多的担忧——替我担忧。

  “你什么都没想过,对吧。你那个岁数,最容易冲动,头脑一热就能不管不顾,但我不希望你有一天后悔。所以那时候,我觉得就这么分开一段也——”

  “夏远,”我终于有些激动地打断他,“我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轻微的惊愕,我有些词不达意地解释着,“我不是小孩子了,那个时候我是很幼稚,但已经这么久过去了……可是就算那个时候,也不是一时冲动,我可能没考虑得那么仔细,但是你说得那些我都不害怕,我……”

  “叶岩,你不了解我。”

  我想开口,他却根本不给我机会辩解。

  “我以前杀过人。不是医疗事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眼神阴郁,“叶岩,我过去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

  与其说我感到震惊,倒不如说是心痛,他的语气让我无心深究话的内容,一心只想着安慰他。只要能打开他眉宇间的深结,不论他从前做过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只要他不再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的事我是有很多不知道,这是我不对,但是以后我都会知道。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不会再……”我越发的觉得难于表达,“夏远,我对你是……”

  我到底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于是我有些焦躁地靠过去,在那冰凉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又亲一下。

  从前我的偏激已经犯下了够大的错,人不可能没有缺点,不犯错误,但没有哪个人能比他更珍贵,更高尚。他不完美,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模板,但这一切都不重要。

  我只是不能再伤害他。

  亲吻骤然加深了,舌尖相触的一刹那我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感觉到他环着我背的手臂。温和绵长的吻,带着让人心颤的热度,越来越深入和激烈。感情在胸口一点点累积,终于像洪水一样冲破了藩篱,他的手从衬衣的下摆伸进来,碰到我的身体,立刻激起一阵电流,我抽一口气,低下头,在他脖颈上轻轻地噬咬着。

  他却突然松开了手,我惊诧地抬起头,看到他有些尴尬的神色。

  “电话。”他说。

  我这才听到手机铃吵吵嚷嚷的声响,他先拐进了卧室,有些晕头转向似的,然后才在客厅的钢琴旁边找到了手机。

  电话讲的不长,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只嗯了一两声,一直微微皱着眉。等他挂断,我问他,“是不是那个患者的事有结果了?”

  他点点头不说话,我没法催问,只能走过去,把左手叠在他放在钢琴上的右手上。

  “赔了他两万,”他语气有些愤怒,“心满意足了。”

  “医院也知道不是你的责任,想息事宁人吧。”

  “一帮傻子。”

  他一直皱着眉,我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只能握着他的手,陪他站了很久。

  “刚才邓主任的电话,叫我过去一趟。”

  “邓主任还没退休?”

  “延长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

  尽管不太合适,可我还是不放心他这样一个人去医院,他看看我,有些意外似的,终于还是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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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两年,再度踏进母校附院,真的有种流年偷换的感觉。病房整改过,连护士站的位置都换了,唯一熟悉的就是那张办公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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