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未经历过,而且见的不多,但是也听过大半了。
吃醋这个词他当时确实是有些恼怒的,恼怒周帆把他当做一个女生来调戏,恼怒周帆开这种无厘头的玩笑。
可冷静下来之后,他便更慌了。
唐乐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吃那个女生的醋了,他生气那个女生来给周帆带早点,也同时生气周帆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让他把这件事憋在心里这么久。
可是他为什么会吃醋呢?
以什么样的身份,凭什么来吃周帆的醋呢?
唐乐脚下越走越慢,他紧皱着眉头,心里像被猫抓一样,一下一下的,却又奇痒难耐。
“我很……”
我好像很喜欢你啊,周帆。
是那种喜欢吗……?
这简直太疯狂了。
……
火车票奶奶买的是硬座,从这个城市坐回县城去的火车好歹要四五个小时,回山脚下还要再坐两个小时客运车,再画一个小时走上山去,这一趟下来,一天时间基本上是废掉了。
奶奶买了三张票,多出来的那一张是妈妈的。
精神病院的医生给奶奶说妈妈最近很乖,越来越听话了,而且免住院费的时间也渐渐逼近了,奶奶说要将妈妈接出来,然后带回山里去。
火车快要发动的时候,奶奶终于不耐烦的拽着妈妈上来了,唐乐急忙将放在座位上的东西费力的放到货物架上去,然后让妈妈坐在了自己身旁。
奶奶买的票其中有两个座位是连着的,另一个正好背对着这两个。
唐乐抓着妈妈穿着厚厚棉袄的胳膊,躲开了坐在背后的奶奶的视线,总算压抑着的胸口好受了些,他松了口气。
妈妈见不见了奶奶,便整个人高兴了许多,但是她明显处于清醒的时间变少了,更多的时候是一种神经质的麻木。
“大乐!”妈妈有些兴奋的回抓住了他的手。
“哎。”唐乐打起精神来。
“咱这是去哪儿啊?”妈妈转头问。
“回家去,回五龙山,我放寒假了,回去过年。”唐乐轻笑着说,火车上很吵闹,他根本不用怕被奶奶听到:“奶奶说带你回去,以后不用再回医院了。”
“真的啊!”妈妈闻声眼里满是喜悦,不过转眼也就蔫下来了:“唉……”
“怎么了?”唐乐关心的问。
妈妈抬手拉开衣服拉链,从里面取出来一袋子藏好的东西,左右看了看,然后飞快的塞进了唐乐的手里。
“什么东西?”唐乐顿了一下。
“你看!”妈妈兴奋的鼓动他打开袋子。
唐乐慢慢拆开,里面是两块已经揉得不像样子的蛋糕,上面还有奶油和水果,明显是从大生日蛋糕上切下来的。
唐乐鼻子一酸,看着那堆蛋糕差点掉下眼泪来。
“哪儿来的?”唐乐吸了吸鼻子。
妈妈低下头来,悄悄的说:“昨天有一个小护士过生日,在护士站切蛋糕呢,我给你要了两块,你前段时间不是过生日嘛,都没吃过啥蛋糕,专门带给你吃的!现在回不去了,我从哪给你拿蛋糕啊!”
唐乐顿了一下,他惊讶神志不清的妈妈居然还能记得自己的生日,不着痕迹的揉了揉眼睛:“你吃了吗?”
“给你留的,给你留的,快吃。”妈妈撞了撞他的胳膊,避开了他说的话,没有回答。
唐乐叹了一口气,把袋子递给了妈妈,强扯出一丝笑,编起了谎话:“我生日吃过蛋糕了,而且我对奶油过敏,一吃就起红疙瘩,半个月都下不去,特别痒,吃不了这个。”
“啊?”妈妈惊讶的急忙把袋子拿回去,一边念叨一边发愁:“那不能吃了,听人说过敏严重了会死人的!”
“对,”唐乐急忙附和:“妈你吃吧。”
妈妈想了想,点了点头,开始慢慢的吃起蛋糕来,味蕾上的甜味,让她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来。
唐乐叹了口气,然后将脑袋靠在了靠背上,盯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抱紧了怀里还装着钱的书包,然后闭上了眼睛眯神。
大概半年没有回山里了,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只是听说村头本来和他一起读初中的女孩嫁了人,原来的班长也已经去县城的工地上找了份工作,除了他,大家好像都步入了村子里的人原本现实中应该走的路线。
只有唐乐一个人还在泥泞中苦苦挣扎,挥舞着瘦弱的胳膊,妄图和其他可怜虫不一样,妄图跳出这个怪圈去。
看似顽强且生命力旺盛,实则也心酸。
寒假的日子和从前过的没什么两样,每天做完作业就去喂猪食,或者挑水,地里的活儿太重,唐乐干起来完全没有效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半个月的活干起来,就格外的枯燥乏味。
突然耳边就少了一个絮絮叨叨念天念地的声音,少了那个乐呵呵满嘴跑火车的人,他居然有些不适应。
都是给惯出来的!
唐乐深夜坐在窗口的台灯前,愤愤的想。
十点多,夜已经深了,妈妈躺在身后的床上已经睡着了,奶奶睡在隔壁屋子里,每天只有这个时间是属于唐乐的,看着面前小小的一方光亮,还有摊开的日记本,他攥着笔的手急匆匆的写着字。
他第一次会如此强烈的感觉,并且随着日子的增多,愈来愈强烈,甚至到要用简单的文字来缓解的程度。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一丝痒,还有一丝甜。
【2011年1月27日-星期四-小雨
今天去收草,脸上划伤了一个口子,和第一次见帆哥的时候,奶奶他脸上划到的同一个位置,有点疼,奶奶的指甲应该比草还利。】
【2011年1月30日-星期日-多云
怎么还不开学,真烦人……有好多题不会做,帆哥应该会做。】
【2011年1月31日-星期一-晴
后天除夕,村长买了烟花回来,听说那天会放烟花,城里的烟花应该会比这边好看,帆哥应该也会去和家人看烟花吧。】
……
唐乐一打眼扫过去,一整个日记本上几乎是围绕着一个人写的,看来看去,总能看到“帆哥”两个字,有的段落末了还画一只丑了吧唧的鹌鹑。
他低头,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刘海,有些焦躁的揉了揉。
唐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起身去匆忙的在书包夹层里翻找着,终于,他掏出来了一张纸片。
上面正是周帆留下的那串号码。
他已经纠结了好些天了,将那纸条掏出来又放回去,把上面刚劲有力的字体看了又看,那串号码更是已经烂熟于心了,可是就是没有勇气打过去。
就算打过去了说什么呢?
说:“帆哥,好久不见啊……”
好尴尬啊,显然是在没话找话。
或者说:“帆哥,你回家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过年不回家,等着在外面春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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