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赵水天说。
“乔生对你挺照顾的?”
“嗯。”赵水天不知道老林到底要和他讲什么,只好顺着点点头。
“期末真打算每科提50?”
“是这么打算的。”
“挺好,终于知道学习了。”老林说:“今天找你来主要是聊聊天,不都是学习的事儿。”
赵水天没说话,安静的等他开口。
“这个班你来了一学期,觉得班级氛围怎么样?”
“很好啊。”赵水天说:“比三中强多了。”
“你能这么想不错,但是啊,也总有不好的。”老林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此刻那笑容忽的消失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沉重又惆怅。
“无论哪个班级哪个学校都良莠不齐,老师这倒没影射你,咱班内部我就不说了,你还要在这待,怕产生不好的印象,不过有些内幕多半你也能想到,就说说别的班你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是谁什么事儿的吧。”
“那个八班的陈祥,数学课的时候和他班主任打起来了,学校要开除他,他后来在校长室下跪求原谅,没用,现在人已经不在学校了,也不知去哪了。三班有个学生要掉出去,家长请老徐吃了饭,老徐管了三天不到,觉得他没救了,现在那孩子已经不在三班了……还有很多,过年过节送礼的,假期单独给老师塞钱开小灶的,有的老师天天在办公室谈论哪个家长是当官的做生意的,又进贡了什么东西,有的只需要一句话,校方就要配合。”
“学习好的也就算了,不好的也得受着,不同的是有的乐乐呵呵的同流合污,有的新来的老师,还没褪去那股子愤青气息的,拧巴着劲儿也没法反抗。”
“老师真的不是说你,”他看赵水天一直看着他,又怕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面色颓然之余还不忘了照顾一下听者的情绪,“你这不算什么,不是个例。老师就是感慨,两极分化从学校就开始了,恶性竞争,不公平的资源分配不光社会体制有。就比如咱们这,老师之前举的那些个例子,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爸这种能力,学校大部分还是穷人家的孩子多,穷孩子的容错率低,犯了错误没什么重来的机会。”
“老师说这些不是告诉你要珍惜在四班的日子,你现在还能在这,就着倒数第一的成绩,真的和你爸没关系,和乔生也没关系。”老林说:“老师觉得你有天赋,想进步也容易,老师想看到你的前进和蜕变,别让老师失望。”
赵水天听的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
“冯颜的那件事,是老师的不对,老师给你道歉。”
“啊……”赵水天有些摸不准老林的套路,摇了摇头,“那个没事儿!我都差不多忘了。”
“是你委屈了,你是我学生,我没保护好你,是老师无能。”
“……”赵水天越来越懵,“出什么事了?”
“这么希望老师出事?”
我不是,我没有……赵水天一时语塞,“就是觉得您跟托孤一样。”
“胡扯!”
“哎!”赵水天吓了一跳。
“老师今天和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你和乔生都是成熟懂事的好孩子,你要是能把成绩提上去就最好了,老师期待你下学期能作出改变,路是自己走的,日子也是给自己过的,和别人没关系,你比班里的孩子懂得都多看的都透,老师不希望你把自己耽误了。”
赵水天开始还嬉皮笑脸,听完这些之后脸上已经变得无比严肃了,他看着老林两鬓的斑白和眼角的皱纹,忽然就想到其实老林还很年轻,如果不是当老师的话可能不会这么操劳老的这么快。
“我知道了。”赵水天说:“我会努力的。”
“空口无凭,要不要立个字据?”
“啊?”
老林笑着在背上拍了他一巴掌,“争点气,把那群老师的嘴堵上,省的他们天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烦。”
赵水天笑了起来。
这笑容颇有冰释前嫌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说句心里话,冯颜那事儿他心里对老林没有芥蒂是不可能的,别说他只是个十六七的孩子,他还是个小霸王,连同父母在内都没有人敢让他在这方面受过委屈,可到了现在学期末,他觉得很多当时觉得不如意不顺心的事情都过去了,也没怎么样,也就那样。
在一中的时间说长不长,也足够熟悉每一处建筑大体上有哪些人哪张脸,很多的喜怒哀乐如今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人生又不值得在无趣之事上停留过多,他一向洒脱忘性又大。所以在清点行囊整理心情的时候,就把没必要耿耿于怀的都放下了。
老林其实没从他要任何承诺,他也没做任何保证,虽然他不认为老林真的就看好他,毕竟他还记得当初那句“年级第二,做梦吧你!”,他觉得老林更像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苦闷书生,孤单落寞的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恨不得寻觅知己拿壶烧酒配上花生豆哭诉个三天三夜,但最后只能找他来说这些云里雾里的话,可能是发自内心,但现在的他并不能理解全部,甚至只懵懵懂懂的明白了小部分关于社会,关于命运,关于人生。
“天哥,老林找你那么长时间,都说啥了?”
赵水天看着吴所谓,“老林说以前冯颜那事儿对不住我,反省了他自己。”
“窝草!”吴所谓惊了。
他坐在乔生和赵水天前面的椅子那,看了眼四周没人,小声说道:“小道消息关于老林的,要不要听?”
“哪条道?”赵水天问。
“哎甭管了,道亦有道。”
“……”赵水天啧了声,“说。”
“老林儿子进监狱了!”
“什么?”
“高材生,听说是硕士快要考博了,□□了一个女学生,高材生要私了,那女的家里都同意了,还说要把女生嫁过来,女的不干,非要给个公道,不然就自杀,最后老林硬是大义灭亲把儿子送监狱,判了七八年,你说说这出来是不这辈子都毁了,啧啧,老林就这么一个儿子,估计现在心里指不定堵成什么样儿呢!”
赵水天和乔生对视了一眼,眉头双双皱了起来。
“那姑娘这辈子也毁了吧。”赵水天有些不赞同小胖子只关注了男的毁不毁的说法,在他看来,男的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判刑都是轻的,姑娘这一生都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姑娘做错了什么呢?错在长得美或者运气差被盯上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咱不是重点说老林么,唉,老林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优秀教师这种荣誉称号各种名誉奖项拿到手软,儿子却把他脸都丢尽了,说出去也真是让人唏嘘。”吴所谓又说。
“真的?”
“那还能有假?”吴所谓说:“估计老林现在正在怀疑人生,好学生到底指的是成绩还是品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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