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旅馆的窗帘不比家里,天光乍破,便已经波及室内的空间。易辙盯着许唐成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盖到了他的眼睛上。
“这样能睡着吗?”
易辙的声音就在耳边,气息也随着轻声的话语拂到耳廓。没克制住,许唐成当下便笑了出来:“这样我怎么可能睡着啊?”
弯起的嘴角直向着那只挡着光的手而去,易辙看得心动,动了动身子,亲了亲他的嘴角。
不同于往日的默默接受,短暂的怔愣后,许唐成忽偏了偏头,凑上了易辙的唇。
吻到最后便是难舍,易辙摸摸许唐成的脸,在很近的距离上,目光抵住他的眉眼:“我陪你回去?”
“不用。”许唐成摇摇头,“你去了,他们会更生气。”
许唐成回了家,来开门的是许唐蹊,她眼下的乌黑太打眼,惹得许唐成立即皱了眉:“没睡好?”
许唐蹊点点头,欲言又止,回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
屋子里静得很,许唐成等了一会儿,听到了厨房里碗碟碰撞的声音。许唐成换了鞋,但一直站在门口,没进去。
“爸妈……没事吧?”
“昨天都没怎么睡。”许唐蹊小声答,“我本来一直在劝妈妈,后来他们就让我不要管,回去睡觉。但是快三点的时候我起来上厕所,他们房间 还亮着灯。”
许唐蹊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看着许唐成,下唇空空地动了动。
“有什么话就说吧。”
闻言,许唐蹊瞬间垮下了脸。
“妈妈说,让你不要回来了……什么时候和易辙哥哥……”许是不安无助,许唐蹊一直用手指搅着衣角,她抬起眼睛,有点委屈,“分开了,什么时候再回家来。”
这话其实没什么意外的,昨天,他就已经听过了。
许唐成紧紧抿着唇,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一下脑袋,说:“我知道了。”
他把刚刚换好的拖鞋又脱掉,重新穿回那双沾了些雨水的运动鞋。
“哥……”许唐蹊预感到什么,往前蹭了一步,拽住了他的手臂。
许唐成拍拍她的手,感觉到她手上发凉,便伸手握住。可兄妹二人体质相近,谁也暖不了谁。
“帮我去把钱包和钥匙拿出来吧。”许唐成替她把刚刚拽皱了的衣摆抻平,说,“车钥匙我就不带走了,你给爸,你们要用车的时候好用。”
他说完,许唐蹊却没动。
厨房里在这时传来声响,是把菜下锅的声音。
许唐成又轻声催促了一声。
这次,许唐蹊终于转身。
拿到钱包后,许唐成启开夹层,拿了一张银行卡出来。他目前仍在使用的银行卡就只剩了两张,一张是和易辙一起办的那张,另外的,就是手里这张,用了很多年,放着他的大部分存款。
“这张卡给你,我给爸妈的话他们估计不会要,”他把那张有些旧的卡递给许唐蹊,“以防万一吧。”
“我不要。”许唐蹊抽回自己的手,垂下脑袋,瞥开目光,“爸妈只是现在生气而已,过一阵你们谈谈,就好了,用不着这个。”
没有同她争辩,许唐成只是浅浅地笑了笑,又拉过她的手,把卡硬塞到了她的手心。
“反正这阵子你多照顾爸妈吧,”许唐成说着顿了顿,又补充,“特别是妈,你多陪陪她。”
交待了这几句,许唐成便向后撤了一步。他要关门,许唐蹊却抵住门不让。许唐成拍了拍她的脑袋:“听话。”
这两个字,让许唐蹊瞬间红了眼睛。
“哥,我会站在你这边的,也会帮你劝爸妈的。”话说完,两串泪珠子刷刷地扫了下来,许唐成擦都擦不断。
“好了,知道了,别哭了。”许唐成心里酸,面上佯装无奈地叹气,“多大了啊都。”
许唐蹊却不理他的劝。
她很用力地攥住许唐成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能不能不走?”
回京时没买到高铁票,许唐成和易辙坐了普快列车回京。票是易辙去窗口排队买的,见他拿回来两张卧铺票,许唐成奇怪:“就一个多小时而已,怎么还买卧铺了?”
“硬座没有挨着的了。”
乱糟糟的售票大厅里,易辙护着许唐成往外走。昨晚的一场雨带走了城里的许多温度,许唐成在出了大厅后打了个寒颤,更加跟紧了易辙。
这车站年代久远,小城经济又不发达,所以车站内的环境大致仍是刚刚建成时的模样,候车厅很小,连个买饮品小食的店都没有。
好在,快餐店一直是车站标配。易辙看离开车还有些时间,便拉着许唐成到了车站旁的肯德基,买了一杯热牛奶,让他握在手里。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牛奶刚开始有些烫,许唐成没喝,就一直看着窗外,一下下咬着吸管发呆。
“叔叔阿姨,怎么说?”
昨晚许唐成一直情绪不佳,易辙没敢问。可即便许唐成没有向他描述任何家里的情况,他也大概能猜出一些,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
“就……挺反对的。”许唐成还是没有说全,只说,“有点麻烦,他们的思想挺传统的,不容易说通。”
这一点,易辙是了解的。他以前偶然间看过一些电视剧,那时就会觉得,里面演的家庭很像许唐成家,都是大家庭。不是说有钱,而是说有稳定、和睦,又复杂的家庭关系。
“那该怎么办?”
牛奶凉了一些,许唐成终于喝了第一口。都说空腹喝牛奶不好,许唐成也一直避讳着这一做法,可此时,他却觉得这口牛奶下肚之后,舒服又熨帖。
“不知道。”许唐成说,“慢慢来吧,他们现在挺生气的,也不想听我说话。”
两人的车票是一张上铺,一张下铺。他们没带行李,上了火车后自然是并排坐到了下铺的床上。或许是因为火车轻微的颠簸具有催眠的效果,也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许唐成蜷腿靠在易辙的肩上,竟然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站在一个奇怪的空间中,四方及头顶都是白色的墙壁,像是一个巨大的钟罩。他不适应这密闭的空间,挥拳想要打出一个出口,却发现墙壁是软的,像是棉絮,让他完全使不上力气。过了一会儿,一个方向上的棉花团突然朝两侧散开,不是渐渐消散,而像是那钟罩硬生生地被人撕出了一道口,强行让他看到清明的世界。
易辙从那个缺口里骑车而来,停到了他面前。
山地车是红色,也是梦里唯一的颜色。
许唐成想去找他,却不知是被什么力道拉着,阻了他的脚步。
梦里的他有些搞不清状况,只能站在,看着易辙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朝他走近。可是在易辙走到一半的时候,他们之间的那路忽然断了。许唐成眼睁睁地看着易辙的周围天塌地陷。他惶恐地想要呼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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