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裴楚消化完这个匪夷所思的情报,巫赫用力地戳着那份薄薄的资料,一边戳一边翻着:“这张,这张,还有这张!这些资料不是别人的,全是我妈!……真是可笑啊,我们这个被诅咒的家族,或许巫连才是对的,我们迟早有一天要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
显示码数的车盘疯狂转动,加固的挡风玻璃甚至出现了裂缝,巫赫脸色惨白,冲到车外,蹲在小区的灌木丛边再次干呕了起来。裴楚没有跟过去,怔怔地坐在这里看着那份资料,冬天的寒意从他的头顶灌入,一直浸透到脚底。
把自己催眠成普通人的巫母,莫名其妙患上超脑症和催眠体的巫赫和巫连,DNA鉴定书,巫家秘密失踪的女婴……
“严格来说的话,那不是我爷爷,巫连也不是我哥哥。”
“巫连从小身体不好,我是他们的备胎,为了防止巫连早逝,后继无人。”
“所以我爸死了之后,我妈跟老爷子搞上了,我是他们的儿子。巫连说起来还是我侄子。”
“老爷子说,一切都是为了巫家,为了这个由我们扛起来的观象师的世界。”
他们曾经以为这已经是巫家最大的秘密,却没想到有些东西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裴楚嘴里发苦,看见车外面的巫赫崩溃地抱着自己的头,眼中一股湿意。
真是天意弄人,巫赫也不过是还在上大学的年龄,却一次又一次的遭受最不可思议的痛苦磨练,一次又一次地被命运逼到绝境里。他推开车门的手在发抖,寒风吹在脸上都不觉冷,就这么靠在车边,沉默着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看着那边一阵阵痉挛的人,甚至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后悔了,他不该让巫赫去跟巫母谈心,也不该放任巫赫去查文件的事情,更不应该今天独自一个人留在家里。从他发现俞里不对的那天开始,他就应该把他严严实实地瞒起来,真相已经这么残酷了,那些匪夷所思的罪孽,为什么要最无辜、最无法承担的人来承担?
一根烟燃到了指尖,裴楚浑身都被北风吹得冷透了,安静地走到巫赫的身边,用力地把他抱了起来。
巫赫嘴唇发抖,大睁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里面一片干涩,只有血丝,没有水汽。
裴楚的胸膛一阵闷痛,忍不住双手紧紧地把这人圈进怀里,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压着声音:“好了,那些东西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回家吧。”
“我叫了外卖,是小米粥,等会热热地喝下去,再暖暖和和地泡个澡”
“马上要下雪了,天气这么冷,我们就窝在被窝里看看书,也可以喝点酒”
“等到明天放了晴,就把阳台里的花草再种起来,弄个摇椅晒晒太阳”
“只有我们两个,哪里也不去,就这样悠闲地过个十年二十年……不要孩子。”
巫赫的双手死死地抓着裴楚的手臂,隔着毛衣和秋衣,指甲依然掐进了他的肉里,也许还流了血,他却并不觉得疼。
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终于开始飘起了雪花,夹在呼啸的北风里,眨眼的功夫就有了鹅毛之势,悉悉索索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楚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一片湿润,巫赫发出了极轻极轻的哽咽声,混乱的念力卷起了他们身边的雪花,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第82章 矛盾
J市的第一场雪, 来势汹汹, 洋洋洒洒地落下来,一场梦的时间里就给整个城市裹上了厚厚的白色, 早上六点的朝阳懒洋洋地爬上来的时候, 暖橘色映在泛着光泽的白里,把J市变成了一副寂静的、油彩浓重的画。
窗帘开着,裴楚坐在沙发里, 就着外面的雪反射的微弱的光, 看着床上那人坚硬的侧脸。即使是在梦里,巫赫也把眉毛紧紧皱着, 嘴唇用力抿着, 被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一个固执的面具,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拒绝在外一般。
裴楚又是一夜没睡,赤脚走到阳台上,在冰冷干涩的空气里抽完了最后一根烟,悄悄地带上了卧室的门, 走到一片狼藉的客厅里。
巫赫回来之后念力失控了两次, 巫母的攻击把他还没有完全愈合的脑子又撕开了一个口,有了超脑症复发的前兆, 狂躁, 愤怒,敏感,甚至出现了轻微的幻听,把客厅和厨房毁了一大半。而不到一天的接触就把巫赫变成这副模样的巫母只可能更加糟糕。一个疯狂的、催眠系的异能者和正常人生活在一个世界, 甚至对自己掌握的能力都没有概念,稍不留神就会酿成大祸。
裴楚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联系巫家的人,去把巫母暂时控制起来,或者顺着巫母这条线把背后的人揪出来,但不知道是不是被巫赫影响的原因,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失落和疲惫,一边的脑子里想着那些人肯定不简单、还会有后手,另一边的脑子沉甸甸地坠在雪地里,甚至连洗脸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宋辰逸曾跟他说,这个圈子已经烂透了。
时至今天,他才明白一点那人说这句话时的心情。
他从垃圾桶里捡起那份文件,把里面的资料一字不漏地全部输进自己的大脑最深处,然后掏出打火机,在洗碗池里点燃了它。
眨眼的功夫,那几份薄薄的资料就化成了灰烬,顺着被拧开的水流流进了下水道里。
裴楚从冰箱里拿出舒缓剂,直接通过静脉注射吸收进血液里,然后疲惫地靠在水池边上,等待着药剂生效。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熟悉的声音:“裴楚?”
裴楚回过头去,看见巫赫光着脚站在厨房门口,身上带着初雪清晨的冷气,脸色苍白,几片枯叶被他不自觉流露的念力托在半空中,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的起伏着,看样子是从阳台上沾过来的。
裴楚在心里叹一口气,想着巫赫这副模样可能需要再送回医院住一段时间,他需要专业的器材去评定目前的超脑症复发程度,脸上还是带上了笑,去摸客厅的空调遥控器,道:“你也不披一件衣服?这么急匆匆地跑出来……”
巫赫突然握住了他手腕,裴楚一愣,接着整个人都被抱起,重重地压在了厨房冰冷的台面上。
没轻没重的动作让他的后脑勺撞上了抽油烟机,眼冒金星的片刻间已经被眼前这个人牢牢地困在了墙壁、抽油烟机和厨房柜之间,接着被人发狠般地堵住了嘴唇,睡衣扣子因为过大的力度掉落,在两人剧烈的喘息和挣扎之中一蹦一跳地滚到了厨房的角落。
“巫赫……唔!”
巫赫眼睛发红,睁开眼后空荡荡的卧室点燃了他所有的理智,现实跟他隔开了一层纱,他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像灵魂出窍般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属于裴楚的一切把他包围了起来。
他没有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几乎像格斗一样死死地压制住身下的人,去吮吸他的皮肤,确认他的温度,啃咬他的肌肉,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想把他整个咬碎了吞进肚子里的饥饿感,连带着整个人都在轻轻地颤抖,心底深处一遍遍重复着这个人的名字:裴楚,裴楚,裴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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