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就两字,“外头。”
这个点在外头,不是酒局就是饭局,总归都要跟消遣挂上钩。
唐远琢磨了会儿,觉得他爸的情绪比在办公室里那会儿要正常一些,“那你晚上还回家不?”
唐寅冷笑,“回家干嘛?让你气死?”
“……”
唐远拖长声音撒娇,“爸诶。”
“别叫爸,”唐寅不吃这一套,“你那会儿进办公室到出去,有看过你爸一眼吗?”
唐远冤枉的说,“有啊,看了好多眼。”
唐寅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眼睛就算看了,心里也没。”
“怎么没了?”唐远的语气严肃,“爸,你不能瞎说。”
“就瞎说怎么了?”
“可以可以,谁让你是我老子呢。”
“你老子是谁啊?”
“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唐寅心里那些郁结的地方被儿子这番话给疏通了一遍,他的嗓音变回了一贯的慵懒,“我看你干脆也别去国外度假了,直接去读书算了,在我面前晃悠来晃悠去的,看着烦,我的更年期提前来的征兆都已经出现了。”
唐远惊讶的说,“爸,你的更年期不是早就到了吗?”
唐寅,“……”
“挂了!”
“好吧,那你晚上早点儿休息,身体是革命的……”
唐寅不给儿子说完的机会就把电话给断了,他对老陈说,“去塞城湖那边吧。”
前面就是“金城”了,老陈还是什么也没说就在下一个路口左转。
他心想,小少爷真是个厉害的人,一通电话打过来,总共就没说上几句,却能让老板身上的气息从冬转到春,整个人都和蔼了起来。
另一边,唐远回了男人的办公室,见他正要下班,就快步过去,“那什么,我上次喝多了落你那儿的外套,你明天带到公司来吧。”
裴闻靳穿大衣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现在跟我回去拿?”
唐远傻不愣登的点头说好。
前半段路,唐远都在神游太空,后半段路他的眼皮打架,这段时间他白天基本都处于晕乎的状态,身体很沉重,哪怕是天天都有抽一些时间练功,还是没多大改变。
因为他晚上睡不好,自从两个发小出了那档子事之后,他就有了失眠的毛病。
裴闻靳的身旁响起了呼噜声,他把车停到路边,抬手理着少年额前的刘海,下一秒又把骨节分明的手指抄进去,揉了揉那些柔软发丝。
“小朝……会好起来的……”
“舒然舒然,我们要帮帮小朝,他在里面吃了很多苦,要帮帮他,帮帮他……”
裴闻靳安抚的动作尚未做出来,便听到少年发出痛苦的梦呓,脸上是要哭不哭的表情,“裴闻靳……我不想喜欢你了……”
他的心脏一阵抽痛,大手捏住少年的下颚,“不想喜欢我了?”
孤注一掷的结局就两种,得到跟失去,五五分。
裴闻靳其实真没多少信心,但他走到那一步没得选择,就如同他爱上这个小少爷,是必然的发展。
无论是年纪,阅历,还是成长背景,价值观,哪一样跟他都不合适,他却爱上了。
像是一个美丽的奇迹。
裴闻靳捏着少年下颚的手收紧力道。
一个小孩子的喜欢能坚持多久?所谓的喜欢是有多喜欢,跟好感是不是相差无几,混淆到一起去了?距离不可替代又差了多少?能不能明白什么叫爱。
这些问题他都想过,尽管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他还是拿出了这些年靠拼搏得到的一切赌了这一局。
此时听到少年说着那样的梦话,裴闻靳浑身僵硬的坐在车里,感觉自己活到将近而立之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彷徨无措。
虽然得到跟失去各占五成几率,他也做好了准备,但真的迎来那样的结局,接受起来却很艰难。
爱上一个只是喜欢自己的小孩,那种感情陌生,苦涩,又很激烈。
裴闻靳没给自己留退路,他已经站在了深渊的边缘,一旦少年放弃自己,他就会孤身一人跳下去,从今往后的整个余生都会万劫不复。
唐寅之所以还没让他离开公司,离开这座城市,就是因为他没有让少年知道自己的心思。
他说了,少年知道了,就算嘴上不说,那种欢喜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怎么都瞒不住,况且审视他们的是一个在商场游走几十年的金融大鳄,一个视儿子为掌中宝的父亲。
所以裴闻靳不能说。
在没有足够的时间拿到筹码,做足准备之前,他只能暂时被现实推着往前走。
裴闻靳不说,表面就维持着一种平和的现象,事情便留有一定的余地,不至于到没法收场的地步。
唐寅跟他想的问题有大多都重合了,只不过对方选择的方向跟他不同,对方认为小孩子喜欢一个人,就跟喜欢一个玩具没什么两样,过段时间就不喜欢了。
所以在发现儿子喜欢自己的秘书以后,也没有把事情挑明,顶多就是试探试探。
确认过了,就等着看事情顺其自然的走向一个终端。
在唐寅看来,儿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换掉喜欢的对象,他的人生还长得很,几乎可以说是才刚踏上征途,等着他的是精彩且璀璨的花花世界,以及无穷无尽的诱惑,作为唐氏继承人,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儿子绝不会在自己的秘书身上耗费多少时间。
只要不摊到明面上来,等儿子的兴趣一过,或者说秘书的心思转移,唐远就既不会损失一个自己亲自挑过来的下属,也不会跟儿子把关系闹僵,皆大欢喜。
这年头,连爱情都脆弱的不堪一击,更何况是喜欢。
直到今天,那种平和的现象才因他准备充分的一次出击破了一道口子,而且破的惊天动地。
有了口子就不完整了,甚至接下来会以一种难以控制的速度破坏掉。
都说知子莫若父。
唐寅越淡定,越显得他有多了解自己儿子,裴闻靳心里就越没底,仿佛深渊里已经伸出了无数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只是他从来不在外面表现出来而已。
也不习惯将内心的情绪挖到别人眼前,那样对他来说太危险,没有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模糊不清的声音刺穿了车里的死寂。
“裴闻靳……”
“嗯。”
之后就没了下文。
裴闻靳亲了亲少年的唇角,抵着他的额头低低的说,“别放弃我,嗯?”
像是有所感应,少年蹙在一起的眉心缓缓展平了。
.
车子开进小区,裴闻靳将少年叫醒,看他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说,“昨晚没睡?”
“睡了,中间醒了好几次。”唐远不假思索的露出信任的一面,跟男人掏心窝子,“老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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